花滿庭在三味書屋後面的小院與蘇亦安閒話的時候,京都靜閒居的溫煮雨,也迎來了一位舊友。

他是吳國禮部尚書俞定之!

俞定之的面色有些黑。

只是在這樣的夜色中,溫煮雨就當沒有看清楚。

他樂呵呵將俞定之迎去了書房,煮上了一壺茶,俯過了身子,仔細的看著俞定之的臉,看的俞定之心裡一緊:

“怎麼?老夫臉上有朵花?”

溫煮雨咧嘴一笑:“老俞頭,你這臉可比花還!”

“滾犢子你!”

俞定之狠狠的瞪了溫煮雨一眼,“這多少年沒見了?你而今可也是堂堂內閣首輔一品大員了,怎還是這般吊兒郎當的模樣?!”

溫煮雨大笑。

“老俞頭,你也還是那樣的不苟言笑,無趣、無趣!”

“無趣個屁!還不讓人去準備好酒好菜?”

“哈哈哈哈……”溫煮雨又大笑,“酒菜當然好說,正好我們這也才剛下朝回來尚未用飯……你稍等片刻。”

溫煮雨起身,走出了書房,對府上的管家吩咐了幾句這才又轉身走了回來。

“想當年在東旭城……那時我們都也才二十出頭吧,恰風華正茂之年歲!”

壺中水開,溫煮雨取茶入水,又道:“猶記得那年冬,你、我,還有夏府那小子夏琉、帶著苗家那小丫頭苗秋琴跑去相思湖畔的相思居,吃了一頓雪菜煨鹿茸!”

“那味道……嘖嘖嘖,我敢說整個東旭城,唯有相思居的李相思燉出來的雪菜煨鹿茸味道最美!”

“對了,”

溫煮雨抬頭看向了俞定之,“現在夏琉那小子和苗秋琴如何?”

俞定之瞅了溫煮雨一眼:“夏國公府的嫡長子,當然前程無量!”

“夏琉而今已是吳國的兵部尚書……苗秋琴嫁給了他……你後悔了沒?”

溫煮雨一聽,呆了兩息,咧嘴一笑:“這倒是我沒有料到的,但說起來,秋琴嫁給他倒是門當戶對。”

“你裝傻啊?!”

俞定之又瞪了溫煮雨一眼:“那時誰不知道苗秋琴喜歡的人是你!”

“我且問你,人家秋琴怎麼說也是將軍府的千金大小姐!”

“要家世有家世,要學問有學問,要人才,當年人家也是咱們京都鼎鼎有名的四美之一!”

“你個窮酸文人,也就是太子東宮的一個幕僚,秋琴都不在乎,你怕什麼?”

“你跑什麼?”

溫煮雨關掉了爐火,斟了兩杯茶,遞了一杯過去,搖了搖頭:

“我喜歡的是自由!”

“就像你現在這樣?四十歲的人了!你自由了麼?”

“你離開東旭城之後,人家秋琴一直在等你!”

“她知道你喜歡吃李相思燉的雪菜煨鹿茸,她在相思居呆了足足三個月學做那道菜……等她學會了興沖沖想要燉給你吃,你卻跑了!”

“你知道秋琴那時候有多傷心麼?”

“可人家還是在等你!”

“你一傢伙跑去了回紇,結果傳來訊息說你娶了個回紇的姑娘……”

“溫煮雨啊溫煮雨,你個狗曰的真不是個人!”

“秋琴聽到這事之後,聽說關起門來哭了三天……又過了年餘,嫁給了夏琉。”

“對了,這次我來寧國,夏琉讓我帶一句話給你。”

溫煮雨一聽,擺手,“別說!”

但俞定之還是說了:

“他說,終有一天,他會兵伐寧國,抓住你,挖出你的心來看看為什麼會那麼狠!”

“另外,他會當面感謝你!”

“感謝你跑了,讓他娶到了秋琴這麼好的媳婦!”

溫煮雨苦笑。

沒有解釋。

因為有些事,無法解釋。、

“他們……有幾個孩子?”

“他們生了一兒一女。”

“長子已十八歲,名叫夏安,在北府兵服役,而今已是千夫長。”

“女兒十六,名叫夏花,天音閣閣主的關門弟子,天山七劍之一。”

俞定之端起了茶盞,抬眼看向了溫煮雨:“其實,現在想來,秋琴嫁給夏琉比嫁給你好太多!”

“你這個人啊……若說你淡泊名利,你偏偏現在又當了個寧國的首輔大臣。”

“若說你追求名利,當年皇上三次見你,你若是留在吳國,你現在,同樣也官居一品!”

“所以,有時候我就在想,你這兜兜轉轉,究竟是要幹什麼?”

“在吳國,你早已功成名就!”

“你會有一個幸福的家,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舊友登門,沒有女主人,連做飯的人都沒有一個!”

“聽說你有一個女兒,可你女兒似乎對你也很是不滿……你若是留在東旭城……”

溫煮雨又擺了擺手打斷了俞定之的話:

“曾經你勸我沒用,現在說這些依舊沒用。”

“這大致就叫命吧,我這人啊……沒那好命。”

“對了,來京都近個把月,你知道的,我實在是太忙,所以有慢待之處,大家既然是舊友,我想你也是會體諒的。”

俞定之呷了一口茶,放下茶盞,“體諒不了!”

“雲書賢雲老,當年你將人家看門的狗給偷去宰來燉了。”

“這事兒雲老可一直耿耿於懷,你就不見他一面道個歉?”

“太子殿下,那時太子殿下年幼,你帶著太子殿下去偷雲老的狗……太子殿下至今記得那狗肉的味道,你是不是該去拜見一下?”

“你在我家吃了一個月的飯,這就算了,就當餵了狗!”

“你不是一個無情之人,為何要做出這種無情之事?”

溫煮雨咧嘴一笑:

“你最後這句話後半句不對!”

“我確實不是一個無情之人,若要說我真做了什麼無情之事,那也是在對秋琴的這件事上。”

“太子殿下帶著你們前來,若是來寧國交流遊玩,我溫煮雨哪怕再忙,也一定會抽出時間好生招待。”

“但你們來的動機不對啊!”

“寧國在景泰二十七年就滅了墉國佔領了無涯關,距今已快四十年。”

“無涯關當然就是寧國的領土!”

“這需要談判麼?”

“太子殿下需要一份功勞,卻不能建立在寧國割讓土地的基礎之上!”

“吳國不就是看著寧國國力衰敗好欺負麼?”

“如果沒有去歲的那場京都之變,如果沒有姬泰一系的倒臺,太子殿下此行定會成功!”

“但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是攝政王李辰安掌握寧國之權力!想必這麼些日子,你們當對攝政王有了一定的瞭解。”

“你說說看,我若是去見了太子殿下,說什麼好呢?”

“我倒是覺得,你應該去勸太子殿下打消這個念頭,與寧國結為割臂之盟,方為上策!”

俞定之徐徐眯起了眼睛。

過了片刻才問了一句:

“如果李辰安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