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司。

當李辰安再次站在那顆歪脖子樹下的時候,躺在椅子上的長孫驚鴻便咧嘴笑了起來。

“是不是人老了都喜歡躺著曬太陽?”

李辰安問了一嘴,抬頭瞧了瞧上面遮天蔽日的樹冠,“你這也曬不著太陽啊!”

長孫驚鴻一屁股坐了起來,“這不眼見著秋分了麼,人老了,陽氣不足,便會尋思收點陽光去過冬。”

“我其實也喜歡曬太陽,只是這樹下躺得久了也就懶得再去動了。”

寒暄幾句之後,長孫驚鴻問道:“家裡都安排妥當了?”

“算是。”

“那就好,王正金鐘……!”

長孫驚鴻吼了一嗓子,轉頭又對李辰安說道:“你的安全是排在第一位的,所以老夫思來想去,你還是最先熟悉玄甲營。”

“坐!”

李辰安坐在了那張石桌子前,視線落在了石桌子上。

桌上擺著一盤子醬豬尾巴。

他捻了一塊捏了捏,很有彈性,他啃了一口,味道很香。

長孫驚鴻也坐了起來,“玄甲營是老夫十年前所建,全營上下只有三百人,三百個孤兒!”

“每一個孤兒,都是老夫收養培養長大,所以你不用擔心玄甲營上下的忠心。”

“他們的存在,曾經是為老夫去執行一些見不得光的任務,但現在……現在他們唯一的職責就是保護你的安全!。”

李辰安微微一怔,倒不是對這股神秘力量的疑惑,而是長孫驚鴻竟然將他花費了十年心血建成的玄甲營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交給了他。

“你就這麼相信我?”

“可別忘了,我其實是個文人,雖然練過武功,而今可還沒有入門。”

長孫驚鴻微微一笑,“文人分兩種,一種如花滿庭,那是純粹的文人。”

“另一種如你……你在桃花山上訓練的那些人不錯,但時間還是太短了一些。”

李辰安心裡一驚,便聽長孫驚鴻又說道:“你既然已派人去了廣陵城想要將他們給帶到京都來,那當然也是為了防備一些事的發生。”

“這很好,說明你對當下形式有了自己的預判。”

“玄甲營比你的那勞什子李家軍還是要強上許多,若是能配上你冶煉出來的那些武器,當能所向披靡!”

“玄甲營交給你之後,他們就是你的人了……至於你怎麼用他們,老夫不聞不問,都是你自己的事。”

“和王正金鐘去玄甲營看看吧,另外,這些東西你也揣在身上,有暇時也看看。”

長孫驚鴻遞給了李辰安一疊紙。

“老夫提醒你一件事,不要指望皇上能為你撐腰。”

李辰安接過這疊紙,問了一句:“既然我是皇長子,為何不指望他給我撐腰?”

長孫驚鴻沉吟片刻,“因為他恐怕不日就要啟程去長樂宮!”

“……長樂宮究竟是怎樣子的?”

長孫驚鴻搖頭,“不知道,只知道它名字叫宮,卻不是一座宮。”

李辰安眉間一蹙:“那是什麼?”

“那是一座寂寞的雄城!”

“有重兵把守,飛鳥難渡,就算是皇城司,也進不了那座城!”

李辰安蹙眉,不解的問道:“他為什麼要勞民傷財新建一座城?”

“許是為了祭奠一個人!”

以舉國之力,歷經十年,耗盡國庫而建一座城,僅僅是為了祭奠一個人!

李辰安嘴角一翹,這世道,當個皇帝果然能很任性!

所以那根本就不是一座城。

而是一座墳!

昨日商滌說要留意那地方。

那地方連長孫驚鴻都未能進去過,無孔不入的皇城司諜子也無人能夠滲透,商滌為什麼會懷疑那地方呢?

這個念頭在李辰安腦子裡閃過,他看了看手中的這一疊紙,眉間又微微一蹙。

上一次來皇城司,去軍情七處的時候,審問那個方小同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許多訊息。

這上面所記載的是姬泰和雙蛟湖之間的一些事,只是要解決這些事不是應該由長孫驚鴻來安排的麼?

許是看見了李辰安臉上的疑惑,長孫驚鴻此時說了一句:“關於這件事要如何處理,由你全權決定!”

“……我?”

“對!要攻打雙蛟湖也好,放棄那些稅糧不理會也罷,都由你來決定。”

這便是對自己的考驗了。

李辰安微微一笑,將這疊紙揣入了懷中,“好!”

“打是肯定要打的,但具體怎麼個打法,這兩天向您彙報!”

“我先去看看玄甲營。”

“好!”

李辰安隨王正金鐘離去。

長孫驚鴻坐了片刻,直到李辰安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他又躺了下去,望著這大葉榕依舊繁茂的枝葉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

……

……

李辰安跟隨著王正金鐘,他本以為應該向七處而去,卻不料去的方向是那棟八層高的黑樓!

“這是去何處?”

“回大人,去玄甲營……玄甲營並不在這裡。”

李辰安一呆,“在哪?”

“有些遠,畢竟有足足三百人,畢竟那些人需要每日訓練,還有那麼多匹馬,以及刀槍劍戟等等,所以這地方放不下,也不能放。”

李辰安沒有再問,因為二人已經走入了這棟黑樓的第一層。

然後,李辰安便看見王正金鐘站在了一面牆的旁邊,他推開了靠著那面牆的一道櫃子,櫃子底下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大洞!

“地道,通往宮外。”

說完這話,王正金鐘便跳了下去。

片刻之後,裡面亮起了一盞燈籠。

李辰安也跳了下去,才發現裡面果然有一條漆黑的不知道通向何處的橫洞。

王正金鐘伸手搬動了牆上的一個機擴,頭頂上傳來一陣咔嚓聲,那面櫃子移了過來,又堵住了這個洞。

“這條地道由來已久,許是前朝就已經存在,但而今就算是皇城司,也沒兩人知道。”

王正金鐘掌燈向前而行,李辰安緊隨其後,他當然明白王正金鐘這話的意思,只是他並沒有回應。

“你可知道這條地道通向何處?”

李辰安當然不知道,王正金鐘也沒有再說。

就這樣走了足足個把時辰,地道終於斜斜向上。

“到了!”

王正金鐘將燈籠掛在了牆壁上,又伸手推動了一個機擴,於是有光線忽的灑落了進來。

李辰安抬步鑽出了洞口,抬頭,看見的是頭頂上盆口那麼大的一片天。

這是一口枯井。

王正金鐘雙手託著李辰安從枯井飛了出來。

李辰安的視線落在了對面丈許處的那顆大葉榕樹上,便頓時一驚——

“梅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