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在侍女的攙扶下來到韓復禮的院子,剛剛進門的瞬間滿臉的笑容如同冰雪消融一樣,飛快地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的不解和深沉的惱怒。

讓安慶一時之間頓住腳步,就這麼如同一根木樁一樣站在院門口。

韓復禮聽到動靜,轉身抬頭看到是孃親,連忙高興地大喊道:“孃親,我回來了......”

一句話出口,韓復禮很快就察覺孃親的神色不對。只見孃親兩眼帶著怒火地盯著自己身後的妻兒,韓復禮心裡猛地一緊。

“我......我......孃親你聽我解釋......”

別看他在勸妻子的時候,說得輕描淡寫,但是當他真正面對孃親了,卻同樣好似被一座無形的巨山壓在頭上,吞吞吐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他們......是誰!!!”安慶語氣森寒,讓身邊的侍女都忍不住鬆開攙扶著她的手,戰戰兢兢地低下頭不敢看眼前這一幕。

黃氏和孩子更是被這句話給嚇得躲在韓復禮????????????????身後,渾身忍不住顫抖起來。她曾經想過和夫君爹孃見面的場景,但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僅僅是安慶公主一句話,就讓她如同身處狂風暴雨當中一樣,隨時都是萬劫不復。

“娘,你聽我解釋......”韓復禮也是被驚得不輕,萬萬沒有想到孃親的反應會這麼大。

安慶心裡是真正的怒火沸騰,就要大聲質問韓復禮。

正在這個時候,韓度的聲音從外面輕輕飄進來。

“什麼誰?這是怎麼了?”

後面一句話,是韓度走進院門之後說的。

說的時候,當韓度看到韓復禮身後三人的時候,也被嚇了一跳。

那女子害怕的樣子,以及一雙兒女眉眼之間和韓度七八分的相似。

韓度又不是傻子,哪裡還看不出來韓復禮和這三人之間的關係?

韓復禮看到老爹走進來,頓時就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樣,整個院子都變得豁然開朗,剛才的壓抑氛圍瞬間消失無蹤。

連忙朝著老爹投過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韓度微微搖頭,重重地無聲一嘆。這小子膽子不小啊,敢沒有父母之命的同意就在外面娶妻生子。更加關鍵的是,竟然敢瞞著家裡這麼久。

不過好在,問題不大。

韓度淡笑著走上前,伸手在安慶肩膀上微微一按,攔住了正要大發雷霆的她。

笑嘻嘻道:“氣大傷身,幹嘛要發脾氣?”

安慶猛地回頭,不依不饒地回瞪了韓度一眼,大聲道:“這是我發脾氣嗎?你看看你兒子做的什麼事?他竟然敢和一個陌生人私定終身,還敢瞞著家裡這麼多年。不收拾他,將來還不翻了天了?”

“娘,是我的錯,您要打要罰......”韓復禮撲通一聲跪下,想要向孃親求饒。

但是還沒有等他把話說完,韓度就暗暗擺手止住他下面的話。

這個傻孩子,這個時候求饒有用嗎?除了只會讓安慶怒火蒸騰之外,不會有一星半點的用處。

韓度瞬間露出了平常騙人時的笑容,淡淡的道:“他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京城,更加沒有離家這麼遠過。一下子去到萬里之外,惶恐不安之下想要找個能夠相互依偎扶持的人,也是合情合理的。”

“這個你還真不能怪他,真要怪,那就怪咱們府裡這幾年都在經歷風雨波折呢?”

原本,哪怕是韓度出面為韓復禮求情,安慶也是不準備如此簡單的善罷甘休的。但是等到韓度後面的這句話出口,她滿腔的火氣不得不開始消散。

鎮國公府這幾年究竟是怎麼回事,安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面對來自皇帝的打壓,除非想要造反,否則就必須要避其鋒芒。再多的屈辱,也要打落牙齒和血吞。

而朱允燁再怎麼不近人情,他也是朱標和韓景雲的親兒子。不管是看在朱標的面上,還是韓景雲的身份上,韓度都不可能真的造反幹掉朱允燁。

同時,也因為有著韓景雲和安慶在。不管是韓度,還是朱允燁都清楚,只要有著韓景雲在一天,朱允燁也不可能真的將鎮國公府覆滅。

既然????????????????註定了只是暫時的退讓,那韓度當初選擇避其鋒芒,也就不足為奇了。

算起來,韓復禮被貶去瓊州,也是因為鎮國公府的緣故,算是為府裡做貢獻了。這樣一想,安慶的怒氣逐漸消失得一乾二淨。

韓復禮沒有再次貿然出聲,只是看向老爹的目光充滿了佩服的神色。還得是老爹啊,他剛才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到這一點。

孃親的雷霆之怒,竟然是老爹的幾手之下被拆分得一乾二淨。

韓度見安慶的怒氣消了,也不再管他,目光投向韓復禮身後。

微微躬身,探出腦袋朝著兩個怯生生的孩子瞧過去。

踱步上前,笑盈盈地朝韓復禮問道:“這是......”

雖然已經猜到,但還是需要從韓復禮口中證實的。

韓復禮當然不會放過如此機會,連忙側身將妻兒展現出來,笑著伸手介紹道:“這是黃錦書,這是全兒和鹿兒。”

“這是我爹,全兒鹿兒,叫爺爺!”

兩個孩子十分怕生,看了韓度一眼,哪怕是韓度滿臉的慈眉善目,他們也像是受驚的鵪鶉一樣,齊齊看向孃親。

黃錦書知道眼前的就是大明聲名赫赫的鎮國公,不由得緊張到臉頰微微出汗。

連忙福身一禮,紅著臉拜道:“民女拜見鎮國公。”

韓度聽得連連大大搖頭,自嘲一笑道:“還叫什麼鎮國公,叫爹!”

黃錦書大囧,十分尷尬地低下頭,細弱蚊吟地出聲:“爹。”

“哎!”韓度高興地哈哈大笑起來。

黃錦書見了,更是覺得無地自容,低著頭躲到韓復禮身邊。

韓度抬眼朝著黃錦書看過去,笑著打趣道:“我身上沒有什麼好的見面禮給你,不過既然都是一家人了,那我也不和你客氣。回頭等韓復禮帶去你寶庫,自己挑三套首飾吧。”

“不不不,這,這太貴重了,不不不......”黃錦書雖然不知道寶庫裡面有什麼東西,但是要知道這可是鎮國公府的寶庫啊,裡面的東西肯定貴重無比,她不敢要。

“要要要!!!孩兒代錦書多謝爹了!”韓復禮比妻子還要著急,立刻答應下來,絲毫不敢有半分耽擱,就怕老爹老孃反悔。

韓復禮抓住妻子的手腕瘋狂朝他示意,讓她閉嘴別說話。同時,不由得納悶,自己這個妻子平日裡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怎麼在這個時候犯糊塗?

韓度躬身朝著小丫頭拍了拍手,張開雙臂微笑著道:“來,叫爺爺。”

小鹿兒怯生生地看了孃親一眼。

黃錦書笑著道:“你不是在船上一直嚷嚷著要見爺爺嗎?怎麼見了又害怕了?快來,叫爺爺。”

有了孃親的這番話,小鹿兒才回頭看向韓度,放下嘴裡的手指,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爺爺!”

同時邁著短小有勁的步子,朝著韓度跑過去。

“哎!好,真好。”韓度一把將小鹿兒抱起,“吧唧”一下親在她的小臉蛋上。

小鹿兒只感覺臉上有些癢,咯吱咯吱地笑了起來。

站在韓度????????????????身後的安慶,看到這一幕,也禁不住慢慢露出笑容。她依稀回憶起來,當初韓度抱克忠、復禮、瓔珞幾個孩子的時候,也是現在這副模樣。

一轉眼,曾經的懵懂稚子已經長得一表人才了,就連下一代也開始在茁壯成長。

韓度抱著孫女,朝著黃錦書看過去,笑著問道:“你,應該不是苗人吧?”

瓊州,韓度也是去過的,親眼見過那裡的苗人,記憶中應該不是黃錦書的樣子。五官差距很大,苗人要更加立體一點。

韓復禮連忙解釋道:“爹,錦書不是苗人,她也是漢人。只是祖上在前元的時候得罪了權貴,被貶去了瓊州而已。”

黃錦書聽到夫君的介紹,心裡卻微微一沉。畢竟從官宦之家被貶去瓊州,家道一落千丈,沒有誰能夠高興地起來。

韓度見了,笑盈盈開口了:“能夠避開中原大戰,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瓊州孤懸海外,元末混戰的時候對它根本沒有絲毫影響。這對於百姓來說,未免不是一種福氣。

果然,聽了韓度的話之後,黃錦書的神色緩和了許多,臉上也逐漸綻放開笑容。她的心結逐漸解開,正如鎮國公說的那樣,雖然她全家被貶,但是也正好避開了元末混戰,的確算得上是因禍得福。

“多謝,鎮......”

“嗯?”還沒有等黃錦書說完,韓度就瞪了一眼。

黃錦書只好立刻改口,羞紅著臉道:“多謝爹。”

“這才對嘛。”韓度哈哈笑了起來。

隨後朝跟過來的五叔道:“五叔吩咐廚子做幾個好菜,今晚給復禮接風洗塵。”

“好嘞。”五叔連忙笑著躬身。

安慶聽到黃錦書是漢人,這才微微有些合乎她的心意。再看黃錦書五官秀麗,眼睛明亮如星,有著一股隱含聰慧的樣子。也不再多說些什麼,更加沒有繼續反對。

再看看韓復禮滿臉的傻笑,安慶微微搖頭,自己這個傻兒子,當初恐怕就是看上了人家的顏色,才會做出私定終身這樣糊塗的事情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