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事,被稅丁說的輕描淡寫,就好似在和朱楨說他早上吃的是米飯一眼。

朱楨喘著粗氣,肺都快要被氣炸了一般,死死地盯著稅丁。厲聲問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和本王談條件。」

稅丁愣神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這個時候,葉復一下子站了出來。笑嘻嘻的說道:「王爺,這混蛋就是一個粗人,王爺別和他一般見識。」

「本王一般見識?你的人在本王府門口,殺了本王的護衛,你還說本王是一般見識?」朱楨側頭盯著葉復大怒道。

葉復見朱楨死死咬著不放,他也開始破罐子破摔起來。兩手一攤,說道:「那王爺想要咋辦?要是王爺覺得他一個不夠的話,那也可以把本官算上啊。本官是以前是參將,本官也用三十顆子彈,王爺也出三十個參將,咱們生死有命如何?」

朱楨原本以為葉復想要服軟,畢竟這件事是他佔理。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葉復竟然會選擇如此激烈的方式和他硬碰硬。朱楨有沒有三十個參將?楚王府有三衛兵馬,當然是有這麼多參將的。

但若是他真的和葉復賭了,那麼一旦葉復真的殺了他三十名參將,那他的三衛兵馬就算是廢了。

所以,朱楨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和葉復賭的。

左輪的威力朱楨是知道的,雖然即便是葉復也幾乎不可能依靠左輪連殺三十人。但是他哪怕是用一個參將的命去換葉復的命,他也不願意啊!

更何況,這樣明顯是讓麾下參將送死的行為,可是會極大的打擊他在軍中的威望。朱楨是帶過兵的人,他深知沒有威望帶兵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雖然心裡恨不得將葉復這些人碎屍萬的碎屍萬斷,但是朱楨卻又不得不忍耐下來。

冷笑道:「好,不愧是韓度帶出來的兵,果然是傲氣,但願你能夠一直傲氣下去!」

葉復見朱楨沒有翻臉的打算,心裡也送了下來。他剛才不得不強硬的頂上去,否則今日稅丁肯定是死定了。雖然稅丁殺人有些魯莽,但是他卻不可能坐視稅丁被楚王府給殺了。

原來楚王府就不肯繳稅,一直拖延到現在。若是在被楚王府把稅丁給殺了,那課稅司簡直就是顏面掃地,楚王府更加不會繳稅。

一但楚王府不繳稅,那麼課稅司恐怕早晚會形同虛設。課稅司收不起稅,到時候戶部追究下來他葉復同樣也是死路一條。

既然都是死,那他還不讓搏一把再死,或許搏一把之後他反而還不用死了呢,就如同現在這樣。

現在看到楚王主動退了一步,葉復笑容溫和的說道:「王爺,下官乃是泥腿子出身,小時候就跟在老牛屁股後面撿蚯蚓的,下官的命不值錢。王爺乃是天皇貴胄,千金之軀,何必與下官這樣的人一般見識?」

朱楨身軀猛然戰慄了一下,看向葉復的眼神已經有了變化。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好樣的。不愧是從蒙古蠻子手下活著回來的漢子,有機會本王自會向韓度討教。」葉復見朱楨不再追究了,拱手拜道:「下官當不起王爺的稱讚,能夠從草原活著回來,全靠侯爺英明。」

說完,也不再管死在地上的王府守衛,朝著稅丁一揮手。

「咱們走!」

剛轉身,葉復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朱楨,笑著說道:「王爺還是明日派人來把稅了了吧,要不然下官無法向朝廷交代。」

朱楨咬著牙齒,重重的一字一句說道:「明日本王自當派人到課稅司!」

葉復笑著拱手回道:「那下官就多謝王爺了。」

說完,葉復便帶著稅丁登上馬車。連向朱楨告辭的話都沒說,直接走了。

朱楨滿眼怒火的看著馬車離去。

旁便的劉太監自從當了楚王府總管以來,那裡受過這樣的氣?下意識的便用上了他平日裡在朱楨面前告刁狀的手段,說道:「王爺,這也太過無法無天了。敢在王府門口殺人,而且還殺的王爺的人。王爺可千萬不能放過他們,一定要讓他們死才行!」

劉太監之所以這麼恨葉復等人,就是因為剛才把他給嚇慘了。他那裡見過這一言不合就下手殺人的瘋子,剛才差點被嚇的尿褲子。等他緩過來之後,頓時覺得那稅丁讓他丟了臉面。

朱楨正一肚子火氣沒有發洩出去,現在聽到劉太監的話。猛然回頭,直接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

「啪!」

聲音之響亮,讓旁邊站著的守衛都不由渾身一震。

劉太監被打的原地轉了三圈,才摔倒在地上,嘴裡吐出一顆帶血的牙齒。捂著臉,可憐兮兮的望向朱楨,「王爺,奴婢......」

朱楨頓時指著他,大罵道:「沒有的東西,讓你辦件事,你看看給本王辦成什麼樣子?」

罵完,朱楨便猛然一揮袖袍,氣呼呼的回府。

劉太監現在也顧不得想著如何報復葉復和稅丁了,現在他被王爺給嫌棄,要趕緊抹消掉王爺對他的成見才是。否則,一旦他被王爺嫌棄,失去了總管的位置。那麼別說是如何報復課稅司的人了,連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他平日裡得罪過的、欺壓過的那些人,恨不得衝上來把他給活撕了。

「王爺,王爺......」劉太監顧不得臉上的劇痛,連忙連滾帶爬的追著朱楨而去。

......

奉天殿。

韓度站在最中間,手裡捧著一封奏摺。低頭恭敬的朝朱標稟報:「......課稅司收取賦稅一千三百六十七萬貫餘,比起去年的不足六百萬貫的賦稅,增加了一倍還多。請皇上御覽!」

朱標滿臉笑容,這賦稅增加了差不多八百萬貫,雖然大多都是因為清丈出的土地的原因。甚至,如果按照清丈出的田畝數來算的話,課稅司收取的賦稅還要比去年低了一點,但是這樣反而更加讓朱標滿意。

朱標可不是昏君,覺得賦稅越多越好。賦稅收取的越多,除非是土地打量增加,否則就是在收刮百姓的民脂民膏。這樣的事情,朱標是不屑去做,也不會同意別人去做的。

「好,呈上來!」

朱標高興的抬手示意。

王鉞走下丹陛,將韓度的奏摺放在皇爺的面前。

朱標開啟翻看了一下,便看到奏摺裡面沒有太多的廢話,反而是一組組的資料,首先便是從各布政使司開始,下面便是各府,甚至是各縣,每一個布政使司、各府、各縣都有著一個賦稅的數字,從下到上一直歸攏到戶部。

賦稅的來龍去脈清晰明瞭,甚至連哪個縣繳納了多少賦稅都一一可查。

朱標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奏摺,不由得讓他眼前一亮。頗為意外的看了韓度一眼,滿臉都是滿意的神色。這樣的清晰的資料上奏方式,朱標實在是太喜歡了。以他的閱歷不難看出來,如此詳實的資料,可以避免上級官員截留剋扣、弄虛作假。

府縣之間數目若是對不上,那問題就肯定出現在府裡,府和布政使司之間數目對不上,那問題肯定就出在布政使司。布政使司和戶部之間數目對不上,那問題就肯定出在戶部。

這麼一級一級的追查起來,不僅清晰明瞭,而且方便快捷!

官員也不是傻子,當他們看到戶部採用這樣的資料記錄方式,就知道千萬別下手,下手必然會被抓到!

朱標很快便將數目計算了一下,並沒有發現有對不上的地方。想想也能夠知道,若是數目對不上,韓度肯定早就開始查人了

,也不會呈到朕的面前來。

朱標滿意的將奏摺合上,放在御案上,笑著朝所有人大臣說道:「諸位愛卿,賦稅乃是國之根本。雖然賦稅越多,對朝廷就越有利,但是朕卻不想因多取賦稅,而致使天下百姓困頓不堪。」

「吾皇聖明!」

群臣齊齊呼道。

朱標看向韓度,問道:「韓度,此次徵稅百姓可有不滿者?」

韓度神色一正,身軀挺立的筆直,朝朱標拱手,恭敬回道:「皇上,此次徵稅由原本的縣衙府衙,轉到了課稅司;以及原本只徵實物,改成了徵收寶鈔。從各課稅司反應的情況來看,百姓當中不習慣改變者有不少,但是對於徵收卻沒有佈滿者。這是從各課稅司呈上來的萬民書,請皇上御覽!」

自從韓度上次被人用萬民書給教育了一番之後,就突然發現,這萬民書可真是一個好東西。只要有了它,那自己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可以被視為在為民請命!

而為民請命,就是官員的最高道德標杆,有了這個東西,自己就可以為所欲為。而其他官員,比如齊泰等人卻只能夠乾瞪眼看著,拿自己沒有絲毫辦法。

韓度從懷中拿出厚厚的一疊萬民書,交到王鉞手裡。

趁著朱標檢視的功夫,韓度解釋道:「這樣萬民書當中,百姓普遍反映實物改成寶鈔之後,沒有了淋尖踢斛和各種車稅、船稅、腳牙稅等等,他們實際繳納的賦稅要比以往還少得多。而且,由於寶鈔攜帶輕便,也不再需要徵百姓徭役運送糧食,百姓都非常支援現在戶部的稅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