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搖著頭,回道:“他們可能處於讓別人吃虧,就是他們佔便宜的心裡吧。這樣做雖然對他們是沒有任何好處,但是卻是對大明非常有利的。到時候大明就可以以此為由,強行把寶鈔比例提高到一比十。而其他屬國即便是有著不滿,也不會針對大明而來,而是會朝著這三個屬國去。”

說道這裡,韓度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

韓度也沒有想到,這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人。有好處大明享,有黑鍋他們去背。

三國使者的心理,無非不過就是想要在寶鈔比例這件事上面高其他屬國一等。

對此,韓度也沒有意見,能夠讓大明更加得利的事情自然是多多益善。至於這三國會不會因此而被其他屬國給記恨上,那就不是韓度關心的事情了。

“可是,如此一來,這些屬國豈不是矛盾大增?萬一要是衝突起來,那該如何是好?”老朱眉頭一皺,帶著幾分擔憂的說道。

韓度笑了笑,意味深長的說道:“皇上以為,是這些藩屬國同心協力,對大明有利呢?還是他們自顧不暇,對大明有利?”

下面坦蕩蕩,上面心慌慌。

老朱猛然恍然大悟,這就好比是他執掌朝局一樣。如果下面的百官一團和氣,彼此之間沒有絲毫矛盾,那他這個帝王就該要擔心了。想要大明能夠安穩,這些屬國就算是沒有矛盾,那也要給他們製造出矛盾來。

看了韓度一眼,老朱總算是拍板道:“如此,甚好。”

當天,老朱就親自召見了三位使者,對他們識大體、顧大局的精神表示了讚賞。同時本著打一棒給一個甜棗的做法,老朱大度的宣佈,不僅將他們的回禮全部兌換成新寶鈔,而且還將原本二千貫寶鈔的賞賜增加到了五千貫,以彰顯他們對大明的忠誠。

三位使者喜出望外,連忙跪倒在皇上面前,高呼萬歲。

人總是容易對自己佔到一點小便宜,而感到歡呼雀躍。他們就不想一想,大明下手砍掉了他們八千貫的寶鈔,才反手多給了他們三千貫,就讓他們感激涕零?

韓度在一旁看著,笑笑不說話。對於老朱揮手就灑出去小一萬貫寶鈔,沒有任何的表示。老朱增加賞賜,不過是拉攏人心的手段,況且這還是一錘子的買賣。相比起得到的,這點寶鈔連毛毛雨都算不上。

......

朝貢回禮的事情解決,韓度生活又恢復到了幾點一線的平靜當中。

可是韓度越是平靜,有些地方卻越是掀起波瀾。

一處偏僻之地,矗立著一座古樸宏偉的大殿。大殿外表斑駁,好似經歷了歲月的滄桑,顯得十分陳舊。但是殿堂的內部卻是奢華不凡,雖然各種裝飾乍眼一看好似不起眼,但是仔細一看,擺在角落裡的一個和人身等高的花瓶都是元青花。

先不說在這樣的地方是怎麼建立起一座大殿來的,就光是這麼大的花瓶光是運到這裡,都不知道要花費多少的心血和錢財。

一張巨大的圓桌呈現黑紫色,仔細湊近一看還能夠看到這桌子裡面帶著淺色和紫黑條紋。有識貨的人如果能夠用小刀輕輕將其刮開的話,還能夠看見裡面呈現出的紅褐色,與表皮的紫褐色對比較為明顯。

這整張桌子,都是紫檀的。就這麼一張桌子,放到京城那都是價值連城。

腳下踩著的不是價值千金的羊絨毯,而是緙絲。緙絲是什麼?這是一種挑經顯緯,極具欣賞裝飾性絲織品,是絲綢藝術精品當中的精品。常有“一寸緙絲一寸金“和“織中之聖“的盛名。

宋元以來一直是皇家御用織物之一,但就算是皇家御用,那也是常用來織造皇帝皇后的服飾這些東西。但是在這裡,珍貴無比的緙絲,卻是被人踩在腳下。

六個人,三個一聲錦袍的中年人和三個頭髮都白了的老年人,圍坐在桌子周圍。一張一貫的新寶鈔,放在桌子中間。殿堂內部沒有蠟燭照明,只有不知道從哪裡投射過來的陽光將桌面照亮。尤其是正中間的寶鈔,更是顯得耀眼。

落針可聞的情形持續了很久,才有人不得不出聲將其打破。

“這就是朱元璋即將發放的新寶鈔,大家都看過了,那就說說自己的看法吧。”為首一頭髮完全白了的老朱,慢慢的說道。

老者的話說完,在場眾人還是一片沉靜。不僅沒有人搭話,反而是紛紛眉頭緊皺,看著桌子中間的寶鈔。

一張輕飄飄的寶鈔,此時此刻好似重若萬鈞的磐石般,壓在他們心頭,搬不起,挪不開。

見無人應聲,老者只好繼續追問,“沈兄,你是做寶鈔的行家裡手,你怎麼看?”

被叫做沈兄的老者一臉粗狂,說話的聲音也是宏亮。“呵呵,怎麼看?我這個糟老頭子能夠怎麼看?老頭子我佩服啊,這寶鈔從紙張到印刷沒有一處是老頭子能夠看明白的。就拿著紙張來說吧,要不是親眼所見,誰要是告訴老頭子什麼紙張能夠入水不侵,老頭子早就大嘴巴子胡他臉上。”

說著,沈老起身將寶鈔拿到手掌,不斷的摩挲,那手指輕柔的好似洞房花燭夜時候摸著媳婦的嬌嫩肌膚一般。雙眼就沒有離開過寶鈔上面纖細到如同的髮絲的紋路,彎曲逶迤的線條,每一個弧度在他看來都是那麼的優美,那麼的剛柔並濟。

良久之後,抬起頭嘆息一聲,看著眾人投過來的眼神,讚歎著自嘲一下。“大家別小看這寶鈔上面繁複花紋,”將寶鈔上的花紋朝著眾人示意一下,“老夫也是酷愛雕刻的人了,但是冥思苦想到現在,老夫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印版,才能夠做到這樣細膩而不雜亂的。”

“沈兄,真有這麼厲害嗎?”為首一人捻著鬍鬚,神色鄭重的問道。

姓沈的老頭下意識的點點頭,嘴角泛起一絲苦澀,說道:“老頭子我已經問過下面的匠人了,沒有一個能夠做到這種地步。甚至有人懷疑,這印版根本就不是任何一種木料,而是新出現的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