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度倒是沒有盧公公的焦慮情緒,笑著說道:“那也算是開了一個好頭不是嘛,再說了,我不是說過了嗎?只要對面降價,咱們便繼續降,降到有人肯買咱們的石炭為止。”

聽完韓度的話,盧公公臉上並無半分喜色,反而是更加愁苦。“剛開始的時候,咱們繼續降價,的確是有些效果。但是隨著對面和咱們不斷的降價,每一次的效果都在不斷的減弱,現在不僅是咱們這裡客人稀少,對面也和咱們一樣的客人開始變少。咱家擔心,要是再這樣降價下去,恐怕即便是咱們繼續降價,都不會有多少人會來買。”

意料之中。

韓度聞言,心裡有底。

觀望嘛,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隨著兩家進行價格血拼,不斷的降低價格。如此一來,豈不是就是說,最開始的時候買的人,變相的買貴了嗎?

百姓都不是傻子,有便宜誰都想佔。但是在佔便宜的同時,誰也不想後面買的人比自己買的價格更低。

因此,爭相觀望著暫時不買,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但是這種觀望的情緒也是像彈簧一樣,有著一個限度。這個限度就是,價格降到比成本還低的多的時候。

到時候,買到就是賺到,比然會導致百姓爭相瘋搶。

而韓度也是在等這個時候,畢竟如果對面每交易一筆都還能夠零零碎碎的賺上幾文錢,那怎麼能夠將對方打垮呢?那韓度故意把對面拖入到價格競爭當中,也就沒有了意義。

只有讓對面每賣出一筆,都是在往裡面砸錢,這樣才能夠把對面徹底打垮。

盧公公雖然是一個合格的掌櫃,但是他多數的時候都是在一買一賣之間得利,很顯然他對這種商業競爭非常陌生。

於是,韓度勸解道:“這種情況只是暫時的,咱們不用去管百姓舉動如何,咱們只管盯著對面就行。只要他們一降價,咱們就跟著降。”

盧公公聞言,渾身肥肉一陣顫抖,澀聲問道:“那要降到多少?”

“咱們現在的價格是多?”韓度無所謂的問一句。

盧公公咬咬牙,說道:“九十文。”

果然是謹小慎微。

韓度虛眼望了盧公公一眼,這麼久了才把價格降到九十文,難怪這鋪子裡面一個買石炭的人都看不到。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沒有經歷過價格戰血拼的人,沒降低一文錢的價格,都像是在從自己身上割肉一樣。

嗯,的確是在割肉。

只是韓度明白,不管現在割了多少肉,只要能夠把對面打垮。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夠連本帶利的賺回來。

搖搖頭,韓度說道:“價格降的太慢,還需要降的更多才行。”

還要降的更多?

盧公公忽然感覺到他身上的肥肉一陣疼痛,緊張的問道:“那你給咱家一個底數,最低能夠降到多少?”

韓度悠然在盧公公面前豎起一根手指。

“十文!”伴隨著太監獨有的尖利聲音響起,好似真的有人在用刀在盧公公身上下手一般。

“不是十文,是一文。”韓度斬釘截鐵的說道,“只要比白送強一些,咱們就和他們血拼到底。”

一文錢一百斤。

這是什麼見鬼的價格?

盧公公明明坐在屋子裡面,沒有被半點太陽曬到。但是他額頭上的汗水,卻是如豆子一般落下。

艱難的嚥了咽口水,盧公公幹澀著說道:“這價格,這價格,每賣一次,咱們可就要虧一次。”

“虧吧,”韓度語氣十分輕鬆,“咱們虧一次對面也虧一次。你要這要想,大家都在虧,咱們每一次還沒有對面虧的多呢。”

韓度說的是實話。

石炭才多少成本?就按照一個匠人一天能採兩千斤來算吧,工價頂天了也不過是四十文的樣子,一百斤也就是二文錢。再加上運輸的費用,滿打滿算,一百斤石炭不會超過四文錢。就算是賣一文錢一百斤,那每一百斤韓度也只是虧了三文錢。

當然,這是沒有計算修建水泥道路、鋪設軌道以及石炭本身的價格的。不過對於這些費用,韓度現在自然也不急,只要能夠把對面打垮,要不了多久,這些都能夠賺回來。

而對面的成本呢?

二百文一百斤的木炭,這可是實打實的價格。

如果韓度把石炭價格降到一文錢,那對面的木炭該賣多少?

是賣十文,還是二十文?不管是賣十文還是二十文,對面都只有死路一條。

就算是賣二十文,那對面每一百斤木炭,也要虧出去一百八十文。他們就算是家業再大,又能夠支撐多久?只要等到他們支撐不住,或者是沒有木炭了,他們自然也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降價的事情,就這麼辦吧。無論出了什麼事情,都由我擔著,不會讓你擔上一分干係的。”韓度語氣平淡。

這時候盧公公才從韓度風輕雲淡說出的話語裡面,嗅到了濃濃的血腥味。熟悉的味道讓他想起了在宮裡的時候,那種表面上風和日麗,暗地裡刀光劍影的日子。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

既然韓度把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把責任全都攬過去,那他盧公公也沒有什麼好怕的。

微微一頷首,便起身出去安排。

接下來的日子,對面富齊商行和韓度之間的競爭飛速的白熱化。木炭和石炭的價格,如果說以前還是一天一個價的話,那麼隨著兩邊競爭的越發激烈,變成了半天一個價。到了後來甚至一個時辰不到,兩邊便爭相降價。

木炭和石炭的價格在短短几天之內,就像是從山頂滾落的石頭一般,跌跌不休,越來越快。

富齊商行內,餘少東雙眼佈滿了血絲,雙眼通紅的勉強坐在上位上。這幾天和韓度拼殺不休,他根本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原本木炭價格跌到二百文的底線的時候,餘少東還沒有太大的擔心。因為那時候,百姓都還在翹首觀望,根本就沒有人來買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