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著小太監到得二樓,便見昏暗的燈光下,一群身著錦衣華服的男人圍在一名墨衣老者跟前,正不停溜鬚拍馬。

看到曲雲初的身影,眾人這才停了下來。

小太監行至墨衣老者身邊,細聲介紹道:“陸少夫人,這便是我家主子,新上任的織造署織造劉公公。”

織造署織造雖只是個五品官吏,卻因直接替皇室督造和採辦絲綢,實打實的欽差,實際地位可不比那些一品大員差。

沒想到如此重要的職位,如今竟是交給了一名太監掌管。

曲雲初朝那老太監恭敬的揖了揖身:“民婦見過劉公公。”

“少夫人不必多禮。”

劉公公陰惻惻的笑道:“難得看見陸家人混跡於賭場,方才瞧著少夫人在樓下一擲千金的性子,甚是敬佩,倒想與少夫人切磋切磋。”

見他將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曲雲初心底一陣鄙夷。

不過就是想從自己這裡坑些銀子去,又是敬佩又是切磋的,還整這麼文縐縐的詞。

如今的織造署雖說仍是皇差,卻早已不同往日,聽說想要撈油水說到底還得指著陸家。

“讓劉公公和諸位見笑了。”

曲雲初裝得無比失落的搖了搖頭:“也怪玄都觀那群臭道士,前幾日我去了趟九雲山,我家二爺還不惜花重金為那觀中捐銀子替老祖塑金身保平安保富貴,許是他們蒙我說我財運頗佳,我便想著來這鴻順賭場碰碰運氣,誰知竟輸給了一個衰鬼窮書生,真是可氣。”

“道士的話如何信得。”

劉公公也聽說這婦人是看上了那張笙,想將人坑去府中,哪知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只怕是那陸文謙也成了自己這等無用之人,才讓她生出瞭如此邪惡的念頭。

“少夫人也不必著急,陸二爺不過是身子骨暫時有恙,早晚會好的。”

劉公公饒有深意的打趣道。

曲雲初自是聽出了他話中的深意,無非是覺著自己空虛寂寞,出來勾搭男人。

“借劉公公吉言了。”

曲雲初笑了笑,指了指桌面上的骰子:“方才在樓下連輸了好一陣,今日怕是就指著劉公公回本了,若是僥倖贏了劉公公,劉公公可不能怪罪。”

“賭場無情,咱家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願賭服輸。”

劉公公說著,不動聲色的拿過骰筒,兩人開始了爾虞我詐的較量。

......

暮色四合,寧謐安靜下來的陸府卻隨著一群人慌慌張張的闖入重新變得熱鬧起來。

小廝們攙扶著受傷的華安直奔藜榕院。

見到陸彥朝的面,一個個就搶著伸冤訴苦。

將事情來龍去脈添油加醋的道了一遍,便有人憤憤不平的斥道:

“朝爺,二少夫人簡直就是沒將你和大少夫人放在眼裡,那張秀才分明就是自己想要自殘,二少夫人卻將我家小少爺推出去擋刀子。”

陸彥朝自始至終都顯得無比的平靜,一勺一勺的親自喂著唐幼寧剛熬好的燕窩粥。

唐幼甯越發的覺得夫君心不在焉,自己嘴裡的燕窩尚未嚥下,他下一勺卻又已到了嘴邊,嚇得她連忙站起身來,趕忙轉移矛頭。

“我那姐姐可真是長本事了,如今還敢跑去鴻順賭坊賭錢,誰給她的膽子。”

陸彥朝靜靜的睨她一眼,只覺自己這娘子愈發蠢笨。

方才聽小廝們提及,吉甄也在場,那二叔必然也是知情的。

誰給的膽子這還用問。

“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咱們這位二叔的心思了。”

陸彥朝搖頭冷笑了聲。

自打他那夜醒來後對他那娘子的態度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處處袒護著她也就罷了,每月又撥十萬兩銀子給她做花銷,就連曲家村的事也要幫著她插上一手。

如今更是縱著她去賭場賭錢。

二叔這般寵溺一個女人,他還是頭一遭見到。

“果然,太過漂亮的女人都是禍水。”

二嬸那不可一世的容顏,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

聽他喃喃自語,唐幼寧感覺受到了極大的冒犯,愣愣的瞪著他。

意思是自己不如那小狐狸精漂亮?

兩人眸光相接在一起,陸彥朝卻是不動聲色的抿了抿唇:“你想到哪兒去了,我不過是覺得二叔如今被你那姐姐迷惑了心智。”

聞訊趕來的華氏華宛昕聽到兒子的話,臉色暗得可怕。

“姑母,您可要為侄兒做主呀。”

華安進來半晌,表哥表嫂也不說替自己安排上藥驗傷,他忍了許久的委屈也只有在華宛昕面前才徹底的爆發出來,立時哭得死去活來的。

“哎喲,我的好侄兒,傷著哪裡了,快叫人看看。”

華宛昕心疼不已,連忙差了身旁的女使婆子們攙扶他去看傷。

“不過就是點皮肉之苦罷了,死不了人。”

陸彥朝瞧著表弟那裝模作樣,唯恐天下不亂的衰樣,有些心煩。

“朝兒,你怎能如此說話,他可是你的親表弟。”

華宛昕也忍不住抹淚:“我如今孃家可就這麼一根獨苗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祖母和姑父姑母還不得心疼死。”

話落,便讓身旁的老嬤嬤去為華安驗傷。

得知是未見血,懸著的心才鬆快了幾分。

“快扶下去上藥。”

叫人簇擁著華安退下之後,華宛昕臉色又是一沉。

“這陸沈氏欺人太甚,如今都欺壓到我孃家人頭上來了,還不守家規跑去賭場賭錢,果真是越發的放肆了。”

華宛昕恨恨的捏了捏拳,正想出門去求老夫人做主,卻見吉平陰沉著臉急匆匆走了進來。

到得陸彥朝跟前耳語了一番,他平靜的臉色突然就黑了下來。

“又發生了何事?”

華宛昕不滿的問道。

吉平瞧了眼自家公子,見他不答話,只好支支吾吾的作答:“二......二少夫人身邊那丫頭將張......張笙帶去了鳳雅閣。”

“張笙?”

華宛昕怒道:“就是月前在鄰縣攀誣朝兒那個窮秀才?”

吉平緊抿著嘴唇才重重的點了點頭,陸彥朝卻已領著人心急火燎的出了門。

“朝兒。”

華宛昕不明所以的喚了聲,可兒子卻突然變得跟殺神一般猙獰,頭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心下一慌,忙不迭對唐幼寧吩咐道:“幼寧,快隨我去棲霜願請你祖母。”

她向來不敢與老二爭鋒相對,這個時候怕是也只有請老夫人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