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煙陽城已是兩日後。

陸文謙和陸彥朝叔侄二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並未有人在府上提及發生在沔城的事情。

折騰這幾日,曲雲初實在疲乏得緊,回到鳳雅閣裡,在她的閣樓裡呼呼大睡了三日。

醒來時,正見可顏抱著兩匹料子垂頭喪氣的走了進來。

曲雲初納悶的瞥她一眼,緩緩從床上爬起身來:“怎麼,誰又惹你不高興了?”

可顏悶悶的將手上的料子忘茶几上一扔,癟嘴道:

“小姐,你看大少夫人真是會噁心人,宮裡賞賜了她好些珍珠瑪瑙,她分給其他房頭的都是各式的奇珍異寶,就連府上最不受待見的馮姨娘和五爺母子都得了好些寶貝,

咱陸家管著大月朝最大的織造局,她卻叫人給小姐送了這些破布料來,奴婢瞧著這料子質地還不及姑爺賞賜你的萬分之一呢,分明就是別人挑剩下的。”

“咳,有的拿就不錯了,你還挑三揀四的。”

曲雲初淡淡的笑了笑。

心裡自然也清楚華宛昕是在噁心自己。

不過她既然有這份心,自己自然得回禮。

想著那日的滾滾天雷,她拿了兩道符紙出來,遞到可顏手上,隨口叮囑道:

“大少夫人即將去檀州城了,咱們鳳雅閣裡貧寒得很,沒什麼拿得出手的,你呀就將這兩道符紙送去大少夫人院裡,讓她路上保個平安吧。”

至聖夫人害人的手段的確是精明,華宛昕是陸彥朝的母親,她這次想要謀害這婦人性命,想必還是會使那等邪祟吞噬人靈力的法子,如此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要人性命。

既然老天不容她袖手旁觀,她也只能送這婦人兩道符紙,別的事情實在是愛莫能助。

至於華宛昕能不能瞧上自己這兩道符紙那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你總不能讓我傻乎乎的直接去告訴她,她們母子二人最信任的那位貴人心懷叵測吧。”

在心頭默默的言語了句,曲雲初徑直下了樓。

剛到客堂門口,吉甄便笑吟吟的迎了出來。

“少夫人,二爺給你備了好東西,你快進來看。”

他一臉神秘兮兮的開口道。

曲雲初不明所以的跟著走進了堂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伏案上一對耀眼璀璨的珠子,每顆足有碗口那麼大。

待得她與可顏進了門,吉甄忙關了房門,又吹熄了堂屋裡的燈。

昏暗的屋子立刻散出翡翠一般的光芒,將屋內照得跟白日一般明亮。

“這對夜明珠是二爺以前走南闖北時,一位海外的公主送給他的,咱們大月國絕對再也找不到第二對。”

吉甄樂滋滋的說道:“二爺特意讓小的從西苑銀庫取來送給少夫人。”

曲雲初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夜明珠,竟然還是這麼大的。

她愛不釋手的上前捧起其中一顆夜明珠,和可顏一起呆呆的打量著,腦海裡生出的第一反應就是:“真好看,這應該值不少銀子吧?”

“陸沈氏。”

陸文謙從內室裡推著輪椅出來,聽到這話,臉上陰沉得如同天上的烏雲一般。

“噢,我沒有別的意思,二爺不要多想。”

曲雲初面色訕訕的瞥了眼他,瞧他很是不高興,立刻猜到他定是以為自己又要拿這兩顆珠子去兌換銀票。

自己可沒那麼傻。

不過……

“如此貴重的東西,二爺為何捨得賞賜給我?”

曲雲初有些不解。

這可比宮裡賞給華宛昕那些珍珠瑪瑙稀罕百倍。

陸文謙最是清楚女人愛攀比的心思,尤其是眼前這位,本就是個貪慕虛榮的主,既然留她在府上,自不願讓她因為這等小事受了氣。

“就當是沔城一事的謝禮吧。”

陸文謙語氣平淡的解釋道:“畢竟因為你的‘刁難’咱們才躲過了一劫。”

“刁難”二字,他刻意加重了些,以示強調。

曲雲初也聽出他仍是在埋怨自己強迫張錦年立長生牌位一事。

這事已經同他解釋過,她也不想再與其爭執。

“如此我就不客氣了,多謝二爺賞賜。”

簡單的道了聲謝,便讓可顏收了那對夜明珠。

“明日大嫂就要前往檀州了,今夜老夫人在棲霜院裡備了晚宴為她踐行,你隨我一道過去。”

陸文謙命吉甄重新掌了燈,看了眼外面已經暗沉的天色,無奈的搖了搖頭,滿臉嫌棄:

“從哪裡養出來的毛病,一睡就是三天三夜,還不吃不喝的,也不怕一睡不醒。”

話落,推著輪椅徑直出了門。

“切,管的可真寬,跟個老媽子似的。”

曲雲初默默朝他翻了個白眼。

玄門中人的修行之道哪裡是他理解得來的。

不過這種場面上的家宴,她既是陸府的二少夫人,自然不能缺席,只好跟著陸文謙一道出了門。

到得棲霜院門口,便聽到裡面鬧哄哄的,院子裡張燈結綵熱鬧無比。

所有人早已入了屋,唯有陸珺莞和陸文靖姐弟兩人候在院門口,不肯入內。

直到看見陸文謙和曲雲初夫婦的身影,兩人才欣喜不已的迎上前來。

陸珺莞喜不自勝的挽住曲雲初胳膊,也不再計較她去賭場輸銀子的事,笑意嫣然的開口道:

“知意,你真厲害,聽聞你剛到沔城就替大監醫好了舊疾,如今城裡都在傳你是藍華仙人轉世呢。”

說這話時,還刻意打量了眼陸文謙。

她深知只有張錦年活著,二哥哥在府上的日子才能順遂許多。

否則憑著大嫂和侄子那不容人的性子,怕是早晚要將二哥哥逐出府去。

“三娘過獎了,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曲雲初謙遜的回道。

這妮子總是這般大度,實在叫人暖心。

想到先前冷落她的事情,曲雲初心中不覺生出些愧意。

“先前……”

“你不必多說,我知你所行之事必有深意。”

陸珺莞打斷她的話,好生安撫道:“往後你想做什麼就大膽的去做吧,我絕不會再攔你。”

二十萬兩銀子就收買了劉全這樣的人物,怎麼算都是筆劃算的買賣。

也知道屋子裡眼下所有人都在恭維大嫂,又聽聞大嫂只給她送了兩匹布料過去,陸珺莞一邊拉著她往裡走一邊小聲嘀咕道:

“你平日裡總愛寫寫畫畫的,正好我新得了幾盒上好的紫狼筆,晚宴後你隨我去一趟聞樞閣,親自挑選兩盒回去”

紫狼筆乃大月朝最為稀罕珍貴的毛筆,據說每一支都需要耗時五年才能做成,造價少說都得數百兩銀子。

作為常年靠著畫符紙謀生的玄門中人來說,曲雲初最是清楚有一杆襯手的筆何其重要。

這妮子當真是財大氣粗,出手就要送自己兩盒,雖然不及夜明珠貴重,卻是實用得很。

曲雲初激動不已的答道:“那怎麼好意思,既是三孃的心意,我可就不與你客氣了。”

“咳,咱們兩誰跟誰,有什麼好客氣的。”

陸珺莞本就打算送她兩盒,自不會心疼,也察覺到自打她給了自己兩道符紙,自己每夜覺都睡得安穩踏實了許多,笑眯眯的懇求道:“不過你畫了新符,也記得再給我兩道。”

“好說好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