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無雲,萬里無波。

山高立志向,海闊長胸襟。

獵獵海風吹拂身上,不僅沒讓人有絲毫的不適,反而讓人心頭一陣暢快。

七八隻大船在海風的助力下劈波斬浪,歡快的像得勝歸來的戰馬。

船首上,幾個人坐在一起。這些人年紀都差不多,三十歲出頭的樣子,穿著灰白的棉布衣衫,領口、袖口、胸前等地方明顯是教坊司裡面衣衫的樣式,只是材質不一樣而已。教坊司的衣衫都是綢緞,而這只是棉布。

這些人顯然都是教坊司的常客,要不然不會如此的對衣衫樣式念念不忘,甚至還專門找人用棉布裁剪了樣式一樣的衣衫穿上。

“幾位,咱們也算是同過患難,在此咱提議,咱們以水代酒共飲一杯。”邊說著,邊抬手將面前的水杯舉了起來。

遠航行船,淡水比什麼都重要。因此除非是淡水太多用不完,否則沒有人會帶上酒。尤其是他們這些商船,即便是淡水充足,也會把剩下的載重用在貨物上,而不是酒。

“好~”

幾人笑著共同舉杯,一飲而盡。

水的味道不是太好,他們最後一次在安平港補給了之後,便再也沒有靠過岸。這幾日下來,由於海上氣溫的緣故,淡水有些變質,已經有了淡淡的怪味。

不過還好,他們都還能接受。

“何東家的話不對,咱們不僅同患難,等回了京城之後,咱們也算是同富貴了。”

打趣的話音剛落,眾人又是一陣開懷的笑聲。

這一趟出海,他們可算是見識了什麼叫遍地黃金了。

在舊港,成群結隊的番商,揮舞著金銀,只要一有大明來的商船靠岸,便頓時被他們圍堵的水洩不通。

只要有大明貨物,根本九不愁賣。那些番商什麼都要,無論是茶葉、絲綢,還是瓷器,有多少番商就買多少,稍微遲鈍一點,還什麼都買不到。

就連一般的麻布棉布,在舊港都是搶手貨。

何東家被人恭維一句,也高興的一抹下巴,好似剛才喝下的是酒,而不是水。

“說實話,咱們第一次出海做買賣,在下心裡其實是沒底的。”

說著,何東家頗為感嘆的搖搖頭,“以往都以為著海外是倭寇橫行之地,兇險無比。萬萬沒有想到,整個南洋倭寇竟然絕跡。而且沿途還有大明各總督府坐鎮一方,守衛一方安寧。咱們這一趟深入南洋,竟然一路暢通無阻、波瀾不興,到現在在下都感覺好像是在做夢似的。”

何東家的話,頓時讓其他人一陣共鳴,“誰說不是呢?在下要不是太過眼熱傅雍他們發財,也不會腦子一糊塗做這海貿。”

“那現在呢?”何東家右手微微搖晃著杯子裡的水,笑意盈盈的問道。

“現在?”此人笑著將手裡的水一飲而盡,擲地有聲的說道:“往後咱就只做這海貿了,誰也別想攔住我。”

“哈哈哈~”幾人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紛紛用手指著此人。

其實他們心裡又何嘗不是這個想法?出過海,見識過遍地金銀的場景,再讓他們回去做些針頭線腦的生意,根本就不可能了。這就好比是曾經掙到過一個小目標的人,豈能再去給別人打工?

笑過之後,何東家也說道:“在下準備這次回去,將貨物出手之後,便再弄幾條船繼續跑南洋。他傅雍不過是比咱們佔了點先機而已,只要這南洋一直平靜下去,咱將來未必就不如他。”

傅雍現在獨領一隻船隊,十幾條大船,自然不是他們可以比擬的。

但是正如何東家說的那樣,他們比傅雍差的,也就差在失了先機而已。要是大家同時起步,他們還真不怵傅雍,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商人,誰還不知道誰啊?

而已南洋的平靜,他們相信不是短暫的。

大明現在已經在南洋設立了十九處總督府,每處總督府都有幾千銳士鎮守,也就是說大明光是撒在南洋的兵力,就有好幾萬,而且這還不算大明水師呢。

這些人到過各個港口,自然聽說過當初韓度帶著大明水師在南洋是如何的摧枯拉朽、所向披靡。甚至是聽到激烈之處,都恨不得他們當時就在場,哪怕是為水師馬前卒也行。

“鎮海侯伏波萬里,讓倭寇海盜聞風喪膽,真是大振大明聲威。”

“誰說不是呢,要是沒有鎮海侯,別的不說,那占城的人就不會對咱們這麼恭敬。”

......

鎮海侯府。

安慶的肚子開始顯懷了,韓度正牽著她的手,慢慢的陪著她走。

“來,這裡有給臺階,要慢一點。來,抬腿,對,慢慢放下,腳步要輕。”

安慶儘量放慢腳步,無奈的對碎碎唸的韓度白了一眼,不滿道:“你能不能閉嘴?我這才這麼大,用不著這麼小心翼翼的吧?”

“不能。”韓度絲毫不顧安慶眼中的嫌棄,死皮賴臉的笑道:“你現在可是國寶,萬分謹慎也不為過。”

安慶走到一處亭子裡,就此扶著腰坐下,“那我就坐著,哪裡都不去,你總該放心了吧?”

“那可不行。”韓度把頭搖晃的像撥浪鼓一樣,“你現在越多走動,對你將來臨盆的時候越有好處。走動的越好,生孩子的時候你就會越輕鬆,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孩子,都有好處。來,咱們歇息一會兒,繼續走。”

韓度不辭辛勞的在花園裡面,陪著安慶走動了一下午。

可是第二日,便急急忙忙的回到市舶司。

無他,商船回來了。

出海的商船回來,便意味著財富。尤其是對市舶司來說,更是如此。

從收了第一筆海貿稅之後,接連幾個月市舶司都沒有絲毫的進項。再加上韓度對市舶司官吏管的比較松,導致現在市舶司裡面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

可是就在市舶司得到訊息的那一刻,整個市舶司好似重新復活來了一樣,充滿生機活力。大呼小叫的各級官員,腳步匆匆的各類書吏,都在為一個目標而忙碌著,那就是收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