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餘至明向亓越老師請示完,準備離開活動廳之際,交大附屬醫院的張蕊醫生,忽然一臉著急的找到了他。

“餘醫生,餘醫生,有一個臍帶扭轉嬰兒,三十週,情況相當嚴重。”

腹中胎兒發生臍帶繞頸的情況多見,但發生臍帶扭轉的情況,相當罕見。

畢竟胎兒要鐵了心的,不知變化,只朝著一個方向旋轉八到十一圈,才會出現比較嚴重的臍帶扭轉症狀。

因此,餘至明從醫這四年多,也就在今年遇到了三個臍帶扭轉嬰兒。

第一個在縣醫院。

第二個在金陵鼓樓醫院。

第三個是他來華山醫院報道那一天,被強拉去婦產科見到的,症狀還比較輕微。

今天,餘至明遇到了第四個……

當然,就全國每年高達一千多萬的新生嬰兒基數來說,每年發生臍帶扭轉的嬰兒數,餘至明雖沒見到具體的統計資料,但是想來,幾十個應該是有的。

“在交大附屬醫院嗎?”

餘至明隨口確認了一句,就準備快步走人,“我現在就趕過去!”

張蕊卻是沒有移動腳步,語帶為難的說:“餘醫生,不在交大附屬醫院,是在廣深人民醫院,我有一個同學在那裡工作。”

“她告訴我,那裡出現了一位臍帶扭轉症狀嚴重的胎兒。”

竟然是在廣深?

餘至明不由的停住了腳步,這可不是短時間就能趕過去的。

即便乘坐飛機,算上趕去飛機場,等待,還有其他耗費的時間,可就多半天時間就過去了。

而且在明天,餘至明還有體檢工作。

他推辭道:“張醫生,在廣深,距離太遠了,我趕過去太不方便,愛莫能助了。”

“問題實在嚴重,就剖腹產吧,以現如今的醫療條件,三十週,存活下來的可能性還是不小的。”

張蕊開口質疑道:“餘醫生,根據我的瞭解,金陵那一位臍帶扭轉嬰兒,你可是連夜開車五六個時間急赴金陵。”

“從我們濱海到廣深,乘坐飛機,把其他時間都算上,也不過是五六個小時啊。”

張蕊的說話聲音不低且有穿透力,她這一番話,活動廳內的許多人都聽到了。

原本有些嘈雜的活動廳快速變得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朝餘至明和張蕊兩人看過來。

“張蕊,發生了什麼事?”交大附屬醫院婦科專家王雅嫻,沉著臉走了過來。

亓越、黎垚、古青冉等人,也挪動腳步走向了餘至明。

張蕊張了張嘴,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最終還是沒有出聲解釋。

“王醫生,是這樣的……”

餘至明見張蕊閉口不言,只得開口介紹道:“張蕊醫生剛才告訴我,有一個臍帶扭轉症狀嚴重的嬰兒。”

“我剛準備前去交大附屬醫院時,張蕊醫生又告訴我,那個嬰兒不在交大附屬醫院,其實在廣深人民醫院。”

隨著餘至明的朗聲解釋,活動廳的所有人幾乎都圍了過來。

餘至明沒有為自己遮掩,直述道:“在廣深,這個距離太遠了,我就拒絕了!”

“張蕊醫生剛才在質疑,我沒有把嬰兒的生命安危放在第一位。”

張蕊聽得出這一句,餘至明有指責她道德綁架之意,趕緊開口道:“我只是心急那一位胎兒的安危,就脫口質疑了餘醫生……”

停頓一下,張蕊面帶委屈道:“想當時,金陵那一位臍帶扭轉胎兒,餘醫生可是連夜驅車了五六個小時,不顧辛苦的前往。”

“如今乘坐飛機去廣深,也不過是五六個小時,為什麼這一次就不行了?”

聽到這,王雅嫻就知道,自己的這一位學生是在故意搞事了。

她不會不明白,此一時彼一時的道理。

那個時候,餘至明只是一家縣醫院的小醫生,當然要抓住一切飛刀和揚名的機會。

如今的餘至明,地位是今非昔比,怎麼還會累兮兮的跑去廣深……

王雅嫻吸了一口氣,沉聲批評道:“張蕊,你也是一名醫生,不會不知道一個人時間和精力有限,不能兼顧所有。”

“如果每一個臍帶扭轉症狀嬰兒,都需要餘醫生去醫治,他就要每天在全世界飛來飛去,其他什麼事情都不要做了。”

張蕊一副受教的模樣,可憐兮兮道:“老師,是我錯了。”

“一想到那一個生命垂危的可憐嬰兒只有餘醫生一人能救,我就一時沒忍住……”

她轉身朝餘至明欠身道:“餘醫生,對不起,是我感情用事,衝動了。”

“實在對不起……”

餘至明眉頭皺起。

他本能的開始厭惡張蕊這個女人,更是覺得她的道歉是假惺惺。

而且,就眼前這種情況,餘至明不飛去廣深救治那個嬰兒,好像顯得他太過冷酷無情,麻木不仁了。

這時,欒國慶踏前一步,問:“張蕊醫生,你告知餘醫生這件事,是隻是告知,還是代替那邊的家屬發出邀請?”

張蕊臉上露出了些許遲疑,然後一臉自責的說:“我聽同學說起那一邊出現了一位臍帶扭轉症狀嬰兒,且症狀嚴重。”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餘醫生有能力救治那個嬰兒,就再沒有想其他的,第一時間就把這件事告知了餘醫生。”

欒國慶淺淺一笑,道:“張蕊醫生,你做醫生也有五六年了吧?”

“怎麼做事還這麼毛燥,沒有條理?”

“如今飛刀管理嚴格,這該辦理的程式和檔案可是一個不能少。”

“還有這來回的機票、路程安排,還有各種費用問題,也得先事先溝通確認好吧?”

“說句不好聽的,家屬不認賬怎麼辦?”

“張蕊醫生,這一點,你不會不懂吧?”

張蕊臉漲的通紅,為自己辯解道:“是我疏忽了。”

“是我一想到那個孩子情況緊急,為趕時間先告訴餘醫生一聲的。”

“我本想著,人命關天,這些瑣碎事情,完全可以在路上再溝通確認的。”

周圍的眾多醫生,聽到這,都朝張蕊露出了審視和質疑的目光。

他們都深切明白一點。

規範醫生的程式和規定,有很多看似繁瑣又無用,但是每一條都是血和淚換來的。

在救治前,需要簽署的協議,需要確認的問題,這些前置程式必須一個不能少。

這一位張蕊口口聲聲說人命關天,但是在處事上卻是那麼的幼稚,一點都不像在交大附屬醫院磨練過五六年的醫生。

這個傢伙,看來是心存不良,故意給餘至明挖坑的吧?

今天這件事,只要傳出去,無論怎麼說,很多人都會認定一件事。

那就是餘至明嫌棄路途遙遠,沒有去救治只有他才能醫治的嬰兒。

一個漠視生命,冷血無情的名聲,餘至明看來是躲不掉了。

這一點,許多醫生們能想到,像黎垚、亓越和古青冉等老江湖,自然也能想到。

他們沒有質問張蕊,卻是把問責的目光投向了交大附屬醫院的院長,還有具體負責乳腺癌專案的王雅嫻等人。

此時,王雅嫻深恨自己一時心軟,當時沒有把張蕊給送走。

張蕊怎麼敢這樣做?

沒人是傻瓜,如今餘至明被眾人如何重視都不為過,她就不想一想後果嗎?

此時此刻,餘至明已經和四姐、喬磊離開了活動廳。

周沫也小跑著跟了上來,輕聲提醒道:“餘醫生,你就這樣走了?”

“可是這件事,你的名聲?”

餘至明輕輕一笑,道:“我又不是聖人,也不想做聖人,何必在意名聲?”

“我發現了,人就不能為聲名所累。”

“我名聲再不堪,只要我有能力,對他人有用,該求我的還是來求我。我沒有利用價值,多好的名聲也沒用。”

“想一想亓老師,被人議論那麼多,還不照樣活的瀟灑滋潤。”

說到這,餘至明彷彿頓悟了一般,變得身心通透起來。

他一副灑脫模樣,說:“如今社會,好人顧忌這顧忌那,活的太累。”

“嗯,還是做壞人,更舒服一些,至少心裡不會憋悶的慌。”

他長撥出一口氣,轉頭看向喬磊,吩咐道:“替我轉告交大附屬醫院,就說我對乳腺癌的探查,還需要進一步的學習和提高。”

“乳腺癌患者的檢查,無限期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