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賈政也推辭了,其他人紛紛再次勸說賈璉。

也是,在賈敬鐵了心當道士的情況下,兩府有權勢的,也就剩賈璉和賈政二人。

至於其他人,他們倒是想當族長,奈何自知沒這本事。

別的不說,單是每年拿出大量的錢貨來補貼族人,就不是除了寧榮二府繼承人之外的人,可以做得到的。

“璉哥兒你就接下這份重擔吧。你事情忙也沒關係,反正我們族中人多,到時候你要是實在沒時間,或者需要出遠門,族中這麼多人,你隨便安排誰代理族中的事,難道誰還敢不聽你的?”

許是應了那句話,越是表現的無意,越表明沒有私心,別人越發想要舉薦你。

而且對於賈家族人來說,若要讓人代理族長,那讓賈璉擔任,無疑是最有利的。

當代生產力低下,靠一點田產地產,根本不可能發財。經商也困難,除非能夠做到像薛家那樣,將生意遍及南北。

所以,只有當官才能發財。

就看賈璉吧,短短一二年間,得了多少皇帝的賞賜?

只怕兩府一二十萬畝的田產加起來的產出,還沒有賈璉一個人賺的多!

讓這樣的人當族長,隨便從他指縫裡漏一點出來,那也是能讓他們沾沾油水啊。

“就是就是,璉二哥,你就聽老爺們的,應下吧。除了你,咱們這一輩中,誰也沒能耐擔當得起這份重擔啊。”

連同輩的人,也開始出言附和。

事已至此,若是再推辭,那就不符合賈璉整治家族的初心了。

於是他站了起來,對著上方一眾族老們拜了拜,然後直身道:“承蒙各位同族這般信任,那晚輩就卻之不恭了。”

“哈哈,就是,這個族長,非得璉二哥來擔任不可。”

能夠進家族議事廳的,目前最低都是玉字輩,草字輩的,還沒有資格。

所以,幾個和賈璉同輩的人,一聽到賈璉答應,立馬都圍了過來。顯然,賈璉新官上任,手底下肯定缺人,這個時候表現表現,一旦被賈璉記住,隨便安排他們管理一點事務,那也是油水不是。

賈璉與這些人點點頭,收下他們的討好,然後再次對族老們說道:“不過,晚輩是個武夫,信奉第一代老國公爺從嚴治家的法度。

所以,若是我代理族長之後,恐怕族中就沒有以前珍大哥在時那般寬鬆了。

到時候,若是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晚輩在這裡,先請各位長輩包涵。”

“這……”

賈代儒等人倒是沒想到,賈璉態度變化這麼快。

但是他還是立馬道:“璉哥兒說的哪裡話,從嚴治家,肯定是好的。只要是能夠為家族的長治久安好,想必族中之人,都會支援你的,再沒有包涵不包涵的話。”

賈代儒在他孫子那件事上,十分感激賈璉的救助,所以很是信任賈璉。

而其他人心想,就算從嚴治家,那受累受苦的,也是玉字輩和草字輩的那些不肖子弟,想來與他們這些長輩干礙不大,於是都笑著應下。

表示,只要對家族好,賈璉儘管按照自己的想法來辦,最好是能夠恢復到太祖時候,家族的鼎盛氣象。

“既然各位長輩們都應允了,那晚輩就不客氣了。

正好我還要一個月左右才會離京,在此之前,我會先制定一套簡單的家族管理之法,並從族中選擇幾個人,協助管理族中的事務。”

一聽到賈璉要選助手,除了賈政、賈敬等人,其他族人多少都振奮起來。

“不知道,璉哥兒……啊不,是族長想要選誰來協助呢,正好我家珩小子正閒在家裡,要不……”一個文字輩的長輩,一邊討好著賈璉,一邊就開始推薦自家傻兒子。

連兩府的奴才,每個月還有月錢呢。若是出門辦事,還有額外的賞錢。

這協助族長管理家族事務,那肯定不可能白乾啊。

想到這裡,其他人也開始有樣學樣,毛遂自薦起來。

賈璉對這些聲音不置可否,等他們自然消停,然後道:“具體的章程和說法,我還沒有想好,到時候肯定還要召集族老們一致透過之後,才好施行。

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真心想要為家族事務出力的,我自然是歡迎。

若是本身品行不佳,或是好吃懶做的,我還是勸各位叔伯不要將人送到我這兒來。否則,就怕到時候得到的不是好處,而是祖宗祠堂前的大板子,只怕到時候各位叔伯面上過不去。”

賈璉以玩笑口吻說出來的話,讓許多方才自薦自家小子的人都訕訕起來,陪著笑語一句,算是掩了過去。至於真正有幾人聽在心上,那就不知道了。

既然確定了賈璉為代理族長,自然有一些事務需要交接。

比如關乎族產的賬本,賈敬本來想要管家取來交給賈璉。

賈璉卻說不用,兩府離得近,要用的時候,再命人取便是了。

再怎麼說,家族祠堂都在寧國府內,賈璉也沒有想過要將族長的事務搬離寧國府。

反正他不擔心寧國府這二百號來號奴才敢不聽他的話。只要賈敬還要出家,寧國府的人必定,也只能聽他的調遣。

所以放在東跨院,是一樣的。

正好,這樣以後還可以名正言順的過寧國府來。

雖然他確實不在乎寧國府的基業,也不屑於侵佔。畢竟哪有搶自己兒子東西的道理?

說完這些事,到了老爺們休整更衣的時候,在賈政的安排下,所有人前往靈堂,給賈珍上香。

這也是守靈的流程,其中行事,自有莊嚴肅穆之處,也不必細論。

那一眾披麻戴孝,在靈堂內守靈的族中娘兒們,為了給老爺們騰挪地方,紛紛起身讓到周遭。

賈寶玉因見人員擁擠,立馬上去,護在尤二姐和尤三姐的身邊,將那些族人和小廝們擋住,

看尤氏二姐妹詫異的瞧他,他立馬露出陽光大男孩的微笑:“人多,仔細他們腌臢了兩位姐姐……”

尤二姐和尤三姐聞言,一愣之下,紛紛掩嘴偷笑。

來了賈府這麼久,她們當然也認得賈寶玉了。

都知道賈寶玉是賈家最得寵的少年公子哥,是賈府老太太的心肝寶貝,旁人碰都碰不得。

偏偏,這小子自從那日過來給賈珍磕頭,看見她們姐妹之後,就像是丟了魂似的,一得功夫,就來纏著她們。

為此,還被他們族裡的嫂嫂嬸嬸們笑話,他也不在意,這令尤二姐和尤三姐都稱奇。

另一則,類似賈寶玉這樣尊貴出身的人,都對她們這般迷戀,這又令尤二姐和尤三姐,心裡都暗暗高興,自然也就不反感賈寶玉的殷勤示好了。

賈寶玉為了保護尤二姐和尤三姐,不讓他眼中腌臢的小廝和族人們衝撞,所以堵在路口,阻礙了交通,人員行走自然緩慢。

正好賈政上了一炷香,順著人流而回,一眼就看見擠在女人堆裡的賈寶玉,頓時冷哼一聲。

賈寶玉聞聲,抬頭看見自家老子,頓時嚇得一個激靈。

看他目光嚴峻的瞪向自己,趕忙低了頭,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退到一邊。

賈政餘光掃了一眼旁邊兩個嬌滴滴的女孩,見其出眾的顏色,哪裡還不知道賈寶玉是被美色所迷,神色越發不善。

“你在這裡做什麼?不是叫你侍奉老太太麼,一天到晚正事不做,早晚叫我揭了你的皮。”

“我,老太太叫我出來,看見璉二哥的話,就叫他去內堂,說是有話要問他……”

賈寶玉心驚膽戰之間,總算是想起正事來。

“哦,老太太叫我?既然如此,那走吧。”

賈璉緊隨賈政身後而來,聽見賈寶玉的話,順道給他解了圍。

……

領著賈寶玉來到內堂,果然賈母就在這裡。

此時這裡的女人,比平時榮慶堂還要多。

除了兩府的女眷,還有一些其他房的嬸孃、寡嫂,以及同族堂妹。許是因為她們人多勢眾,在賈璉進來的時候,她們倒是沒有退避的意思。

一個個都拿眼睛來瞧賈璉。

即便是同族的人,等閒她們也沒什麼機會瞅賈璉,都有點好奇,這個聲名鵲起,如日中天的璉哥兒(璉二哥哥),究竟是怎麼一副模樣。

除了賈家女眷之外,賈母身邊還有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坐的離賈母最近。

這中年婦人,便是尤二姐和尤三姐的親生母親,也就是尤氏的繼母。

傳聞尤老孃年輕的時候生的風流,所以即便是帶著一對兒拖油瓶,都嫁給了尤氏的老爹,做了填房。

當時的尤家,可還算是個門戶,只是從尤老爹死了之後,才開始敗落的。

這位尤老孃,賈璉也見過兩次了,從其殘存的風貌來瞧,傳言或許不假。

“璉兒,聽說你又領了皇帝的差事?”

賈母一看見賈璉,當即招手。

賈璉朝著邢夫人等拜了拜,然後將自己月餘出京的事,簡單與賈母說了一下。

“送公主和親?這麼大的差事,皇帝怎麼會交給你?”

賈母似乎很震驚,她掃了一眼堂內的眾娘兒們。

其他人,自然更是尖著耳朵聽。

畢竟和親這種事,以前她們也就在戲文上看看,哪想到如今就發生在她們面前。

“這個孫兒就不知道了,朝廷自有朝廷的考量,孫兒身為朝廷命官,只有聽從吩咐,哪裡敢過問原因。”賈璉越是隨意的解釋,越發令女人們震驚。

不是說璉二爺因為璉二奶奶,丟了聖眷,連官職都丟了嗎?

怎麼看起來不像呢。

皇帝不喜歡的臣子,有資格送皇帝的女兒出嫁嗎?

賈母也繼續問道:“既如此,你幾時出發,何時能回來?”

“陛下說,大概一個月後,至少,要耽擱一年。”

“這麼久……”

賈母喃喃唸了一句,追問道:“皇帝老子除了任命你為送親使,可還有別的旨意沒有,比如,你的官位……”

賈璉聽賈母這麼問,好似猜到什麼,笑著點頭道:“雖然這趟差事路途遙遠,也不輕鬆,但是畢竟是為陛下辦差,乃是欽差之事。

所以陛下說了,待我辦完差事回來,就會讓孫兒官復原職。”

至於升爵什麼的,沒必要在這裡說。

真到了升爵位那天,自然四海皆知,到時候,比自己主動說出來,效果好多了。

“呼,那就好……”

賈母長呼了一口氣,看了賈璉兩眼,確定他沒撒謊,然後便瞅向尤老孃等人:“你們是不知道,當初他犯了錯,被皇帝革職的時候,我心裡多替他擔心。

如今總算是好了。

既然皇帝願意派給他新的差事,想必是已經原諒他的過錯了。

如此,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心裡也就踏實了。”

這就是賈母要當著眾人的面,詢問賈璉的原因。

她其實從聽到這個訊息之後,才確定賈璉的事,應該算是過去了。

此時也算是替賈璉廣而告之,讓家族中的人都知道,賈璉並沒有失去聖眷,他們榮國府,仍舊有無限的富貴。

“是呀是呀,像璉哥兒這樣有才幹的臣子,皇帝怎麼可能放著不用呢。

這不,已經是欽差了……天啊,我這輩子還沒有見過欽差呢,今兒可得好好看看,也好沾沾福氣……”一個賈家婦人略帶誇張的笑道,還藉此名目張膽的欣賞賈璉的男色。

其他諸如尤老孃等人,自然也是配合著誇讚起來。

就在其樂融融一片的時候,賈寶玉踱步靠近賈璉,低聲問道:“璉二哥,你要送公主和親,不知送的是哪位公主?”

賈璉眉頭微凝,“乃是昭陽公主殿下。”

昭陽公主此話一出,大多數人未有反應,倒是離賈璉二人很近的黛玉和探春等人,都紛紛目露詫異。

賈寶玉更是不假思索的震驚反問:“那不是當時要璉二哥你娶她的那位公主嗎?”

嗯?

賈寶玉的話,吸引了堂內所有人的注意。

對於賈家其他人來說,她們只知道當時是有一個公主瞧中了賈璉,還想要逼賈璉休妻另娶。

卻不知道是哪個公主,畢竟對她們來說,皇家有幾個公主,她們都不清楚。

“正是。”

這是事實,沒什麼需要遮掩的。

聽見賈璉承認,賈寶玉等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當初逼璉二哥娶她而不得的公主,如今要去和親了,璉二哥,正好是她的送親使?

怎麼感覺,這麼詭異呢。

看家賈寶玉等人眼中的異色,賈璉自己也不由得重新反思。

之前他只以為是昭陽公主最後的任性,而寧康帝正好需要一個他這樣的人去瓦剌,所以就答應了。

此時不由得深思,昭陽公主此舉,會不會有什麼別的目的。

一時也想不出來有什麼可能性,賈璉只在心裡告訴自己,此行多加謹慎,也就掠過去了。

因為賈寶玉的八卦,讓堂內一種娘兒們也有了八卦的話題。

眼見她們討論起公主的事,賈母正聲責備賈寶玉:“寶玉,你璉二哥和璉二嫂子他們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以後就不要再提了,知道沒有!”

明著說賈寶玉,實則提醒眾人。

“哦。”賈寶玉當然不知道賈母的心思,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