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賈璉直接來到王家拜訪王子騰。

王子騰昨日見過了皇帝,知道賈璉此行會跟著他一起巡邊,所以對於賈璉的來訪絲毫不意外。

“你打了端王世子的事,我已知道。既是他無禮在先,打了也就打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他端王有什麼不滿,我們也不必懼他。”

王子騰在大廳接見了賈璉,簡單的兩句寒暄之後,他便開口說道,語氣十分的輕鬆,似乎王府在他眼裡,就與一般的府邸沒什麼區別。

賈璉也倒不奇怪,手握兵權的人,底氣就是不一樣。

就要起身致謝,見王子騰一壓手,也就坐著謝過了。

王子騰又道:“陛下已將對你的安排告訴了我,部裡應該要不了兩日,就會將任命書送到你的手上。到時候我會派人帶你去營中熟悉軍務,剩餘的時間,你要儘快把你們家裡的事情安排妥當。

我們離京的時間,大致就在出年之後,只怕這個年你是過不完了的。另外,此行一去,絕非一朝一夕就能回來,邊關之地苦寒,絕非京中安逸可比,這些,你自己都要有心理準備。”

一聽王子騰如此說,賈璉就知道王子騰是不大信得過他,所以提前給他打個預防針。估計他是害怕自己在軍中的表現太差勁,會令軍中的將士看之不起,甚至影響他的聲望。

於是直接站起身來,拱手道:“叔父請放心,此行既已決心要去,我就已經做好應對艱難的準備。小侄有言在先,此行若有任何懈怠偷懶,違反軍紀之事發生,請叔父不要顧念叔侄之情,儘管按軍規軍紀處置。否則我辜負聖命事小,若是連累叔父名聲遭損,則小侄就罪該萬死了!”

見賈璉說的這般鄭重,王子騰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能說出這般話來,我倒是再無什麼不放心的了。

不過你也不必太緊張,此行我們主要的任務是調查韃靼諸部的動向,兼巡查邊關防禦工事,倒也未必會有什麼戰事發生。另外,你曾祖、祖父在軍中都有十分崇高的地位,以你的身份進到軍中,軍中大多數將士都會對你禮遇幾分。

我觀陛下的意思,也是要將你丟入軍中歷練一番,這對你而言,可是難得的機會。

所以只要你能忍受環境的惡劣,此行對你而言,不但不是難事,而且還會是你仕途的起點,你若是有毅力,將來繼承你們祖上的榮光,也猶未可知。”

王子騰作為四大家族如今官位最高的人,對於幾族中的子弟,他大致還是有些瞭解的。

所以,對於皇帝將賈璉安排到他的軍中一事,原先他並沒有太在意,不過抱著能培養就培養,不能培養,就趁早打發他回京的打算。

如今聽他竟能說出這樣有見地的話,才終於有些相信皇帝如此安排的正確性,言語上才多了幾分真心。

“小侄不敢奢望什麼恢復祖上榮光,一隻盼此行能夠對叔父有所助力,二不要給叔父、給祖宗丟臉,於願足矣。”

賈璉正色道。

王子騰就笑了起來,點點頭,又具體說了幾點行軍管運糧草需要注意的事項,見賈璉雖然不甚懂,但都認真聽著,毫無不耐和畏縮之意,心裡終於滿意了幾分。

“你從未有行軍的經歷,一時半會我也不可能全部教會你,等到了軍中,只要你肯認真習學,這些遲早都會懂的。好了,我還另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去拜見一下你叔母吧,回頭也不必再來請辭。”

安排管家送賈璉進去拜見之後,王子騰坐在廳內深思起來。

曾經風光無限的四大家族,全部都沒落了,這是個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如今他雖然還在權力的中樞,但是武官的上限,實是比不得文官。就比如他,現在就幾乎已經到了進無可進的地步。

如果說他還可以勉強支撐起四大家族的門楣,那麼到了下一代,才是真正的危機。

據他看來,四家子弟雖多,然目前看來,竟是一個成器的都沒有!

照此下去,只怕用不了二三十年,四大家族這個稱號,就會成為歷史中一道不起眼的雲煙,了無痕跡的消散而去。

所以,四大家族需要一個未來的掌舵人,他王子騰,也需要可以互為依靠支撐的臂膀。

就目前來看,賈璉基本符合這個人選的外在條件。

榮國公的長子長孫,將來榮國府世襲爵位的繼承人。

念及賈璉昨日能夠為了維護生父的尊嚴而怒打王世子,別的不說,就這份血性確實只得褒獎,這也讓他心中不由得開始相信,或許賈璉真有恢復其祖上榮光的可能。

就算只是可能,也足夠令他嘗試栽培了。

……

榮國府,鳳姐院,西次間的炕上。

王熙鳳從懷中摸出一張摺疊好的方子,遞給平兒。

平兒接過一瞧,神色不由得一頓,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將方子揣了。

王熙鳳便道:“你可不要怨我,我這也是為了咱們兩個著想。

任是再好的姐妹,總有為了子嗣的利益紛爭,反目成仇的。

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雖然沒有明說,我是已經把你當做我的親妹妹看待的,不然我也不會讓你跟了你們二爺。我很珍視咱們兩個的情義,不想將來因為一些旁的事情毀了咱們兩個從小的情義。

你等我這一胎生下來,若果真是個能繼承家業的,到時候我自然不會再要你吃這個,你可明白我的苦心?”

平兒一聽王熙鳳這麼說,頓時有些淚目,就地跪下道:“奶奶的心意我明白的,這些年奶奶對我的好處,我都一一記在心裡,想著用一輩子來報答奶奶。就算奶奶不說,平兒也是不敢和奶奶爭什麼的,這一點平兒敢對天發誓,若有二心,就叫我不得好死……”

王熙鳳立馬俯身牽起平兒來,笑道:“瞧你,好好的怎麼就哭了起來,等會叫你二爺回來看見,還當是我欺負你似的。

還有你給我賭咒發誓做什麼,你知道我又不信那個。

不過我知道你是個好的,也知道你必能明白我的苦心,所以才直接了當的與你說,不但心你疑我恨我。咱們這也算是理是理,法是法的說開了,從今以後啊咱們應該更親密些才好,倒不要因為那些事影響了我們姐妹之間的情義。”

平兒也就站起來,抹了抹眼淚,點頭應下。

“好了,今兒你也不用跟著我了,你自己叫人去抓了藥,熬了喝一碗就是了,我也不管你。

你們二爺如今不知道怎麼了,越發精明霸道,倒把我轄制了起來。

他如何理解其中的道理,若是叫他知道,只怕又要說我心腸歹毒了。所以你要是為了我好,就悄悄的不要聲張,也不要叫他知道才好。

好了,你自去吧。”

王熙鳳笑道,見平兒去了,她自己也靜坐了坐,然後方喃喃道:“希望你真心能明白我的苦心吧,我是真想讓你一直跟著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