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風古道往東,五百里開外,只見青峰如屏高插天;懸崖積翠生雲煙。

空曠的山頂上,只見一道又一道劍痕,縱橫交錯於其上,歷經滄桑不改,或拙,或巧,或疾,或勐……不一而足。

片刻後,一道虹光落地,現出兩人身形。

“極致的速與力,以及……”

元八荒看著這滿地的劍痕,嘗試覆盤昔日發生在此地的戰鬥:

“謙讓,必勝之劍。”

不得不說,天賦,是這世間最不講道理的名詞之一。

“昔年,我曾與魔流劍在此地論劍,或許喚他風之痕,你會耳熟一些。”

藺重陽也沒擺什麼架子,他們這一脈,還是很喜歡提攜後進的:

“你說想問劍,是想問關於劍的哪方面?”

元八荒未做思考,脫口而出:“晚輩想問劍之巔峰,劍之極限,劍之盡頭。”

三個問題在本質上,可以當做是一個,只是角度有所不同。

自學劍以來,元八荒便一直在追尋,何為劍之極限?

魔流劍?風之痕的名號,他也曾聽說過,可惜未能一見,如今一觀對方劍痕,即便此行未能得到答桉,亦是不虛此行。

看著身邊躍躍欲試的年輕人,藺重陽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可否先問你一個問題?”

“前輩先請。”

對此,元八荒並未在意,或者說,他本就不太擅長言談。

“於你而言,劍是什麼?”

常言道,萬丈高樓平地起,元八荒想要了解劍的盡頭,藺重陽反而對他的基礎更感興趣。

不過,對方的反應,讓他有些失望,卻又好似在情理之中:

“劍是什麼……”

“從未想過嗎?”

“沒有。”說完,只見元八荒反問道:“對前輩而言,劍是什麼?”

他本就是來追尋答桉,多瞭解一些,他覺得沒什麼問題。

“於我而言,劍是用得順手的兵器,亦是我所行之道的映照。”

就在出言同時,應龍與志聖配天化現,立在兩人面前,而後只聞一聲劍鳴,卻是應龍一分為二:

“雖然說,不是劍越多就越強,然它們所承載者,卻是各有不同。”

隨著藺重陽的話語,元八荒望向面前三支各不相同的劍器:

赤劍輕狂霸道,一往無前;金劍方雅清正,謙和禮讓;最後那支單鋒墨劍,明晰澄澈,但他看不太懂:

“前輩的劍,很重。”

不過,他能夠感受到,其中承載的東西。

“它們分別代表著,初出江湖,過去,以及現在。”

在說到過去時,神皇與君子之風合璧,三支劍重新變回兩支,分別代表過去與現在,隨後神皇被收起:

“此劍,喚作志聖配天,你的問題,或許它能夠幫你解答。”

話語落,藺重陽握上劍柄,將其自地上拔起。

與此同時,元八荒亦化出他之佩劍:“我的劍沒有名字,不過,請前輩賜教。”

劍身呈銅黃色,開有雙刃,護手精簡,劍首掛有流蘇劍穂。

“不管是劍道之巔,還是劍之極限,亦或者劍之盡頭,對如今的你而言,皆太過遙遠。”

藺重陽並未開口,這也非是聲音,而是直達人之內心的劍意,若是對手意志不堅,亦或者心有破綻,不用實際交手,照面便會先弱一籌。

對劍的迷茫,便是元八荒之缺陷,若一個人連為何握劍都沒有想明白,那他執劍去追逐盡頭,又有什麼意義?

哪怕,他之信念非常堅定。

這樣下去,唯有一個結果,那便是深陷於其中無法解脫,因為他已經被“劍”之一字所困。

專注是優點,卻不一定是好事。

“請。”

“請。”

兩人周身劍意升騰,主動拉開距離,天地一片寂靜。

倏然,秋風越境,入眼盡是蕭瑟,就在第一片樹葉落地一瞬。

凝練的劍意,如無形之颶風,以兩人為中心擴散而出,捲起無數的落葉,將視線遮擋。

砰!

未及照面,劍意與意識已是率先交鋒,直接影響到了周遭環境。

砰砰砰!

飛舞在空中的樹葉,在同一個瞬間,或中分,或橫斷,或斜切,或爆裂,或粉碎,極為壯觀。

地上劍痕縱橫交錯,碎石飛濺,塵沙飛揚。

而在勢盡之後,天地重新歸於沉寂,氣氛一時肅然。

意識之境幾番交鋒,元八荒已感吃力,冷汗自額頭流下,低落在地。

滴嗒!

就在同一時間

錚——!

但聞一聲清越劍鳴,心未至,意未及,招已殺至身前,快不及眼。

劍鋒一動,便是百式往復,千種變化,劍鋒一轉,又是千招輪迴,銜接自如。

藺重陽雖未以力壓人,但那豐富的經驗,無缺的戰技,卻非此時的元八荒能夠應對。

甫一接招,元八荒便發現,對方招式變化竟是未見重複,使他不得不全力以抗。

招來式往,已是無暇分心他顧,專注非常,同時自身劍道亦難以隱藏。

嗤!嗤!嗤!

拆招破式之餘,衣衫已現數道缺口,若非志聖配天只有單鋒,此時的他已被重創。

叮叮叮!

金鐵激鳴之聲不絕於耳,如雨打芭蕉,似珠落玉盤。

就在元八荒逐漸適應攻擊節奏之時,卻見志聖配天攻勢再變,如天之恆常,窮情思之變,料敵機先,當行則行,當止則止。

交鋒再度升級,元八荒訝異發現,就算自己根據對方變化,從而調整自身攻勢,亦在對手預料之中,每招每式皆被對方以不同的劍路,恰到好處的拆解擊破。

而且……

如此高強度的交鋒。

現在的他,難以長時間維持。

“一招。”

就在出言同時,藺重陽手中劍鋒一蕩,將元八荒迫退。

對方如今尚且太過稚嫩,即便是七證之劍,都只能接下兩招,此時便想一觀劍之極限,多少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意味。

既是如此,允他何妨?

另一邊,被迫退的元八荒,亦明白了他與對方的差距。

果然,先前還是他太過理想,尋常的拆招破式亦無法從容應對,又何談劍道之巔?劍之盡頭?

赫見元八荒摒棄雜念,盡提一身功體,霎時人劍通感,與天地共鳴,至極一劍將出:

“一劍明月一劍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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