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藺重陽親自出手洗經伐髓,並且,有兩位非常傑出的師兄珠玉在前,身為小師弟的悽城平日中有師兄關照,修為與底蘊自然不會差。

只是因為身世與性格所致,相對沉默寡言,不怎麼與其他人接觸。

劍遲尺的情況他知曉,兩人有些類似,卻又有所不同,在殢無傷出言之後,悽城也根據自己的經驗發表了看法。

“兄長與我們不同,他是劍族。”邃無端出言提醒道。

劍族的劍道,與正常的劍道有所不同。

敬天懷詢問道:“劍族?哪一脈?”

有人領頭,並且談論的話題,還是眾人所熟悉的領域,一來一回之後,先前的沉寂便逐漸退去。

“天山鋒脈。”當事人劍遲尺緩緩開口。

他自己在從前的時候,其實並不知曉關於自己身世的事情,關於天山鋒脈的資訊,還是此番外出遊歷之時,命夫子帶他拜訪了劍族三大鋒芒,方才知曉。

因為當年藺重陽與姑蘇還劍兩人,在酒池劍泉意外一晤,事後姑蘇還劍帶了他之名貼,與章仇無期一同拜訪了閻羅鬼獄。

不得不說,在鬼獄見到的景象,令兩人震驚。

瞭解到事情的原委之後,天山鋒脈與閻羅鬼獄之間的恩怨,便正式告一段落。

在這場恩怨中,劍族沒有贏,鬼族也沒有贏。

但是,倖存下來的鬼族,還不如戰死的劍族。

經過商議,姑蘇還劍與章仇無期兩人,便熄了將仇恨延續下去的想法。

命夫子在劍界還是有些人脈的,要找幾名略有淵源的人並不困難,就算他自己找不到,依靠儒門的情報網也不難找到。

之後,劍遲尺方才從姑蘇還劍等人口中,知曉了屬於天山鋒脈的那段歷史與往事。

“每一名劍族之人的心中,都有一支只屬於自己,且最適合自己的劍,但它的誕生,需要以軀體為爐,以人生經歷為薪,急不得。”

敬天懷回想起祖父所留手札中的內容,先與眾人進行了科普,而後與劍遲尺說道:

“你要先正視自己的心,找到自己的道,然後再去想劍的事情。”

劍遲尺頷首道:“多謝。”

至於有沒有聽進去,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畢竟,以他之身世來看,從過去走出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即便在當年鋒脈尚強盛時,也不是每一名族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劍,傳說中的那位劍宗,便是大器晚成的典範。”敬天懷出言寬慰道。

殢無傷輕嘆:“未曾聽說過的名字。”

“對方成名的年代太過久遠,我也是從手札中才有所瞭解。”

在場之人除了悽城外,便以敬天懷最為年長。

此時,邃無端說道:“劍宗早已兵解,如今的劍界,便是由劍宗兵解之後留下的域,經由主事再造所成。”

彼時他成就先天,自南域回返中原之時,曾路過一水隔天,觀摩過那極致純粹的劍意。

“……”

此言一出,眾人再次陷入沉默,相顧無言。

又是殢無傷出言打破沉默:“敬掌門,待師兄成婚之後,你我論劍一番如何?”

及至此時,他心中不禁在想,是不是在場之人中,就他一個正常人,雖然,他自己也不是那種喜歡說話的人,但……

“好!”敬天懷腰桿一直,應下戰約。

如今是特殊時期,不宜動刀兵,他們幾人皆心中有數。

而後,氣氛再一次陷入沉寂。

另一邊,君鳳卿與寂寞侯的交流,仍未結束。

…………

門板古舊,牆粉斑駁,厚重的歷史從青石縫隙中透析而出,牌匾上滄桑的墨跡,隨著澹澹的酒香映入眼簾,令人心生遐想。

文君坊之外,只見一匹棗紅戰馬立於門前,威武不凡的暗紫色小龍盤在馬背上,一雙青色龍睛微闔,似在假寐。

“有勞掌櫃。”

“客觀慢走。”

少頃,一道身著戰袍的年輕身影掀開門簾,自酒坊中走出。

“現在回去,應當還能趕上晚宴。”看到自其中走出的身影之後,夜雲自夜風背上站起,舒展著背後的龍翼。

夕陽開始西沉,周遭的溫度亦降低很多。

帝龍胤出言安慰道:“無需著急。”

“大哥,我看你是什麼都不懂啊,快走啦。”

“那好吧,讓夜風飛快一點。”

“好!”

暗紫色虹光閃過,大片的陰影自空中投下,給街道添了幾分暗沉。

“今天是什麼日子?又有大人物來買酒。”一道頭戴斗笠的身影仰頭嘆道。

而後,只見他邁開腳步,步入了文君坊之內。

“二兩千日甘。”

楚天行摘下斗笠,將酒壺放在櫃檯上,與櫃檯後的掌櫃招呼道,得到的回答卻是——

“賣完了。”

意料外的回答,險些讓楚天行岔氣,而後便是高了三個度的不可置信:“咳咳咳咳,什麼?!”

“前幾日接了份大訂單,然後,就剛剛離開的那位,把最近一段時日的存貨都取走了。”掌櫃語氣平澹的回答道。

“這麼誇張?”楚天行倚靠在櫃檯上,話語中有些疑惑:“把你庫存都掏空,什麼事需要用到這麼多酒?”

掌櫃撥動著算盤:“喜事,或者祭祀,我個人希望是喜事。”

“嗯?儒門的人?”根據老友的語氣,楚天行心中大概有了判斷。

“然也。”

“那我也希望是喜事,既然千日甘缺貨,那給我來二兩竹葉青吧。”

“也沒了。”

“老友你怎麼回事?”

“當份子隨了。”

“啊這,倒是忘了你們還有那份淵源了。”

“單純致謝罷了,沒有儒門的那位,也就沒有當今之天下,屆時別說是我,就算是先祖都可能身亡於某次天搖地動。

人生在世,要分得清是非,我等升斗小民活在這世上,也不過是想要活著,更簡單、更好得活著罷了。”

掌櫃很通透,也很坦蕩,做好賬後便拿起被放在櫃檯上的酒壺進入後廂,只剩下依靠在櫃檯上的楚天行愣在了原地。

作為先天人,尤其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楚天行的物質需求其實很低。

這便導致,在許多事情上,他難以感同身受。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好男兒志在四方,為了名聲,為了利益,為了力量背井離鄉者比比皆是,這才是江湖的常態。

當他們疲倦了,戰敗了,心累了,再度回到故鄉之後,早已經物是人非,只能孤身對孤墳哭泣。

親歷者悔不當初,聽聞者卻覺得自己不會重蹈覆轍,於是,便有了相似的人,輪迴的事。

但,江湖人看到的,只會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