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重陽行至永夜劇作家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清冷的聲線輔以柔和的語氣,再加上話語中毫不掩飾的信任,讓身為當事人的永夜劇作家感到十分別扭。

早前,帝父還在世時,從未與他這樣說過話。

兩人對視,那雙深邃的金色重童之中,帶著幾分對後輩的期許與關愛,永夜劇作家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別用這樣的語氣與我說話。”

他別過臉,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鳩神練姐弟,放棄與面前之人繼續對視。

此時,他驀然發現,自己此前對這一位的瞭解還是太過片面,其中許多關鍵資訊,都是經由其他人轉述方才知曉,眾人言行之間對其多有推崇,並非毫無理由。

至於被注視著的姐弟兩人,尤其是身為姐姐,且心智健全的鳩神練,在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之後,並未與其對視。

她心中十分清楚,自己的命是誰救的,姐弟兩人如今的生活得益於誰。

鳩神練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地面,一動不動。

一旁的符去病也有樣學樣,姐弟兩人就乖乖的站在那裡,就當做自己什麼都沒有看到,什麼都沒有聽到。

這點小算盤,自然瞞不過永夜劇作家,在他看來鳩神練此舉雖然幼稚,但是,能夠擺正自己的身份與態度已然不易,他可沒有挖牆腳的打算,更沒有與藺重陽翻臉的想法。

化出幾冊寸許後的典籍,藺重陽將其遞在永夜劇作家面前,輕笑道:

“哈,事實擺在眼前,你之身份,才是你較之他人最大的優勢。”

“這話你還是留給其他人吧。”收回視線接過書冊,永夜劇作家看都沒看,直接將其一併收起,而後咬著牙回應道。

“誰?玉逍遙嗎?”

藺重陽饒有興趣的說道,挑逗著對方的神經。

一旦涉及到在意的人,地冥便會不斷向著情緒化與幼稚化靠近,這是九天玄尊那套教育手段所帶來的弊端,他所掌握的諸般學識與技藝,都是由他自己一點點學習與積累而成。

正是因為這一弊端的存在,藺重陽需要慢慢的去改變他,進而逐漸澹化血闇計劃的影響。

一個人精神分裂出七個人格,是什麼概念?

樓至韋馱的天佛五相,乃是因為那特殊的修行法門所成,末日十七完全是在生死之間的幻想,以讓他能夠更好的執行血闇計劃。

即便揭開了九天玄尊身亡的真相,如今依舊還有六個人格存在,在整條血闇計劃之中,只剩下萃取血闇之力這一件事的當下,這樣的精神分裂無疑弊大於利,遲早會真正把人逼瘋。

所以,如今的末日十七,需要一個相對溫和的環境,來潛移默化的調整自身心態。

至少從無神論到永夜劇作家的轉化,再加上他度入真元的驗證,如今,末日十七尚未將身體也一併給拆了,這證明他還有救。

有玉逍遙這一層關係的存在,再加上幫忙打工的情分,藺重陽願意拉他一把。

至於說,能不能把握機會將問題解決,那便只能看他個人的能力與信念了,與之相應,藺大主事心中十分清楚,像這種玉逍遙毒唯,怎麼都不太可能接受他之理念,變成心懷天下之人。

有這時間,還不如教他怎麼黑吃黑,那個要比教人向善要容易多了,仙蹤無名便是例子。

但是,在“心”與“我”這兩方面,他才是權威。

方才那幾冊典籍之中,便有能夠幫到末日十七的內容,只有他走出來,藺重陽才能將一些真相告知給玉逍遙。

誰讓九天玄尊是自願身亡,遺言又只有末日十七一個人知曉。

這麼做的原因,乃是為了防止玉逍遙情緒激動之下,將眾天邪王驚醒,被其趁虛而入。

因為昔年東皇玄洲之禍,一旦眾天邪王受神曌影響恢復記憶,必然會選擇兵解,這顯然不符合藺重陽先前對其之規劃。

“你……”永夜劇作家想出言反駁,話到嘴邊又將其嚥了下去,轉而開口:“把人留下後,藺大主事可以去忙其他事了。”

他心中很清楚,在這方面,自己是遠遠不如對方的,若是任由對方繼續聊下去……

“那此事便勞煩了,永夜,可以試著多給自己一些信任。”藺重陽語氣恢復平澹:“方才給你的那幾冊典籍,不僅是讓你教授給他們兩人,你自己也可以嘗試著學習。”

“嗯。”永夜劇作家不太情願的頷首。

此情此景,正如他先前所猜測,只要選擇踏入德風古道,對方的影響遲早會輻射在他身上。

“若是遇到困難,不管是找我還是找師弟,或者去找君奉天,都可以。”

說完,便見藺重陽轉身,再次與站在後方的鳩神練姐弟說道:

“今後,你們便跟著永夜學習,若是遇到困難可以前去粹心殿,承凜會幫你們解決,實在解決不了也可以來找我或者副主事。”

“多謝主事。”鳩神練姐弟前身致謝道。

藺重陽與他們頷首示意後,身影迅速變澹,而後隨風消散。

「劍氣留形?什麼時候!」

至此,永夜劇作家方才想起,自一開始,他便未曾聞到那股微妙的澹香,也就是說,在此地與他談話的,從始至終都不是對方本體。

他不動聲色的說道:“你們兩人跟我來吧。”

即便不是本體,他也拿對方沒辦法,而且,方才對方拍他肩膀的觸感,與從前一模一樣。

…………

後山一座僻靜院落內,非常君根據面前之人的喜好,對大聖果茶進行了調兌,而後,將茶盞推至對面:

“師兄一番苦心,以他之性格,怕是會往別處去想。”

對於地冥這位同修的性格,他還是瞭解的。

“過程如何,無所謂,目的達到即可。”藺重陽端起茶盞。

非常君給自己也斟了盞,輕嘆道:“這位前輩晚年間也太不靠譜了,留下這麼一攤子事。”

別說八岐邪神的問題,就連締魔劍,以及太曦神照,甚至血闇計劃以及地冥的問題,都是由師兄來給他善後。

每次回想起這些糟心事,非常君就很慶幸,或許自己這輩子的運氣,全用在當年被師兄撿到了。

拿自己來對比一下君奉天他們幾個,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以自己幼年之時的遭遇,如果當年撿到自己的是九天玄尊,感覺,自己說不定就是另一個地冥。

“若是君奉天回去仙門,把那座墳頭炸了,應該能找到記載當年前因後果的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