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一封飛信的到來,再掀風雲。

「大師兄親啟,師弟悽城敬上。」

從信封開始措辭就非常嚴肅,以至於,剛看到上面的字,藺重陽就猜到了其中內容,這麼多年過去終於做下決斷。

屬實,是不太容易。

殺父之仇,滅族之恨,放下?

怎麼可能會放下。

藺重陽自始至終就不希望,因為自己,強迫小師弟為了大局,放下揹負在身上的血海深仇。

他開口與坐在對面的師弟說道:

“悽城的書信。”

秉持閒著也是閒著的態度,在藺重陽與非常君煮茶的同時,霽無瑕正提著泰若山劍,教授段驚秋劍法,趁有時間給他上上強度。

“這一天來得晚了一些。”非常君輕嘆。

“只要決定,多少年都不算晚。”

算下來也是千餘年的血仇,晚嗎?並不晚。

“也是。”非常君放下手中茶盞:“此番就勞煩師兄了。”

雖然有段時間未見小師弟,不過非常君並沒有打算一同前往,因為,此事早在多年前,便由藺重陽與精靈天下之人定下。

“不一起去?”

“不了,我相信師兄。”

“信還沒有看,說這些似乎有些早。”

出言同時,藺重陽拆開書信,取出信紙,看著上面的內容陷入沉思。

皇劍孤臣竟然會一同前來見證。

難得。

嚴謹的措辭讓他這位大師兄甚是頭疼,藺重陽甚至能感受到,小師弟提筆寫信時的小心翼翼,彷彿這個決定會給他添麻煩。

但,好在終歸是做出決定。

看到他神情變幻,非常君便對內容有了猜測:

“師兄準備幾時出發?”

血仇了斷,小師弟便不用像以前那般,師尊如果知曉,應當也會支援他的決定。

“我先給寒武紀修書一封,然後回趟北境。”

約戰要先定時間,然後是地點,悽城準備將戰場放在棄神谷,也就是屠蘇一脈的故地,那裡的環境同樣適合精靈生存。

此戰,他要堂堂正正的了斷一切。

當飛信破開漫天風雪,鑾鈴聲迴盪在天地,劍尾麒麟拉著車架,緩緩行駛。

目送車架遠去,非常君收回目光,說道:

“接下來,驚秋你可有興趣再多學些知識?”

既然要將人送去天都,那麼,多學一些知識與技能就很有必要,不能什麼都等鳳凰鳴教,有些東西鳳凰鳴不一定比他們強。

教書育人這塊是儒門看家的飯碗。

“請先生教我。”段驚秋聞言欠身一禮。

在當初教導他之前,非常君便事先說明過,自己已不再收徒,教他的也只是尋常課業。

而在正式見過藺重陽之後。

至少,段驚秋往後能以學生自居。

兩人往後的關係,類似於靖滄浪之於太學主。

…………

多年相處,皇劍孤臣終究,還是無法對悽城前往報仇一事視而不見。

所以,他乾脆將事情說開並選擇同行。

劍尾麒麟拉著車架,自西極之地回返北境天策王朝,在與問奈何打過招呼後,便帶上悽城與皇劍孤臣前往棄神谷。

緩緩行駛的車架之中。

藺重陽嘆了口氣,看著坐在桌對面的小師弟。

此時,悽城已將銀白斗笠取下,揹負刀劍,十分乖巧懂事的坐在那裡,等待師兄訓話。

在寫信之時,他便知曉。

大師兄在看到書信後可能會生氣。

但,他還是那樣寫了。

坐在一旁的皇劍孤臣欲言又止,然後,他發現自己好像並不具備插話的立場,畢竟如今的皇劍孤臣只是皇劍孤臣,而不是屠蘇孤辰。

“悽城。”

藺重陽喚了小師弟的名字,而後與他說道:

“你與我是兄弟,所以,相信為兄,莫要擔心給為兄添麻煩,知道嗎?兄長護著小弟,為小弟周全一切,本便是理所當然之事。”

所謂師兄弟,只是名義與習慣上的稱呼,因為在本質上,他們三人皆是被收養。

所以,實際關係,與尋常人家的兄弟相同。

“下不為例。”簡單四字便將此事揭過。

悽城微微頷首:“有勞師兄費心。”

“我與問奈何打過招呼了,慕辭此番雖然不會前來觀戰,但等到此事結束,會與我們一同回去德風古道面見師尊。”

在離開西極之地前,藺重陽與非常君兩人就此事商議過,覺得還是帶小師弟回去一次合適。

“好。”悽城目光之中有期待泛起。

“路途尚遠,飲茶還是飲酒?”

此時,霽無瑕看向兩人,出言詢問道。

皇劍孤臣回道:“茶吧,勞煩了。”

…………

自屠蘇一脈滅亡,到精幽之戰結束,久無人跡的棄神谷,風聲迴盪,捲起幽氛陣陣。

昔日精靈出關第一戰之戰場,如今已無半分戰火痕跡,千百年歲月之後,過往發生的一切,皆被黃土沉埋,化作他人口中的傳說。

鏘——

今日,悠揚鈴聲響起,打破了長久的沉寂。

劍尾麒麟拉著車架踏上這片土地,遠方高山巍峨,壁立千仞,層層疊疊的空間之力籠罩其上,正是昔日萬靈源頭——精靈天下。

當行駛的車架停止,一道身著輕甲的銀白身影自車中踏出,揹負刀劍,白髮隨風而動。

“江湖萬骨路,迷濛風雨中,盪開魘雲皇天行,揮刀,無悔鋒舞斷雲蹤;

群雄夜啼愁,楓紅幾度秋,告罪刑罰活殺聲,橫劍,執律逍遙且問仇。”

千餘年後的故地重遊,已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履足故地之人,似重新踏入連天戰火。

此時,只見山壁之上空間盪漾,一股令人顫慄的殺意率先掠境而來。

“刀刑千軍殤,戰血染黃沙,手握百戰決,風吹映天赤。”

自其中踏出的身影,覆有面甲,身著一襲藍色戰袍,手中執有一口長刀。

時間宛若被拉回到千年之前。

再回首,相同之人,已是截然不同的身份。

千餘年之前,千餘年之後。

“屠蘇悽城,今日為屠蘇一脈血仇而來。”

第一次為自己冠以姓氏,也代表著悽城心中做下的決斷,一切,都會在今日有個結果,他的內心卻極為平靜。

“步軍殤隨時恭候。”來人的回答一如當年。

這一日他等待了太久,過往一切,都將在今日迎來終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