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棋藺重陽是會的,但要說多精通,那自然談不上,他又不會經常與人對弈,更不會特意去研究那些棋譜。

不過,即便如此,他這個精通棋道的徒弟,這麼多年也沒能贏過他哪怕一局。

原因很簡單,就是單純的算不過,僅此而已。

對縱橫子而言,棋是一門高深的藝術,需要他用一生去研究。

他不會執著於勝負,於他而言,每輸一次,就等於更接近勝利,進而藉著失敗來提升自身。

這次輸了,下次要再輸就更不容易,若是下次再敗,就表示這次的對手比過去更強。

無論是勝是負,他皆享受著對弈的過程,與師尊這種純靠算力碾壓的人對弈,對他而言,無異於是一種磨礪。

什麼棋道,什麼學問,藺重陽皆不在意,只要知曉規則,然後在規則之內下贏對手即可。

不過,大多數人下棋只是圖個消遣,不是天賦極高且專心研究棋道之人,很難明白其中細微的差別。

“若是力有不逮,我會找師兄求助。”縱橫子對於找人求助之事並不排斥:“再不行,就得勞煩師尊了。”

大地為盤,蒼生為棋這種事,如今的縱橫子可做不出來,但反向算計一些陰謀家,他還是非常樂意的。

“哈,很好。”

一聲輕笑,伴隨一句誇讚,最後一子落下,勝負分曉。

腦子沒僵化他便放心了,棋之一道,雖然講究一往無悔,但人的一生,遠不止一個“棋”字。

縱橫子的人生,只要戒了賭,不管他是否選擇繼續走上棋道,是否選擇拜入儒門,影響其實都不大。

不過,能走上正途,自然是走上正途最好。

綜合來說,算是他三個徒弟裡面,最讓他放心的那一個。

一局棋,為此番與會,劃下完美的句號。

“師尊接下來準備直接回去嗎?”

出言同時,縱橫子在腦中,將方才的棋局又覆盤了一遍。

雖然與師尊下棋沒有絲毫樂趣,但是如果借鑑師尊的棋路,然後與其他人下棋,那樂趣一下就上來了。

在這數日之中,他雖是被磨礪的那個,卻也收穫頗豐。

“順路去祭拜一下故人,若無他事,過段時日便會回去。”

…………

藺重陽並未準備在文風谷多留,他此番出來,除了完成當年對邃無端的承諾,更多的還是想散散心。

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要看開,便能夠看開。

就像他先前所言那般,無知者無畏,知道的越多,身上的壓力便越大。

到了他這個境界,就算是偶爾的直覺,也代表著可能有大事發生,更遑論是做夢。

這是本不該發生的事,卻真實的發生了,而且在夢醒之後,他只記得自己做夢之事。

具體內容如何,已是忘的一乾二淨,毫無線索可循,就如同他缺失的那段記憶。

神性與人性的衝突,再結合發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情,不可避免的讓他產生了一絲迷茫,也就是這一絲的迷茫,讓他的心也跟著亂了起來。

所以,他才會藉著帶人鑄劍一事,出來走動走動,見一見故人。

又停留幾日,督促縱橫子別將武學落下後,藺重陽便自文風谷離去。

“唉,沒多少時間了啊。”

將人送離之後,縱橫子掐算了下時間,不由感慨道。

就以師尊那雷厲風行的性格,如今既然做出決定,師弟繼任估計也就近幾百年的事。

前段時日兩人通訊時,戰雲界那邊的事方才步入正軌,若要將其思想同化,最少需要經過三代的傳承。

兩相結合,保守估計,他只有三百年輕鬆了。

對先天人來說,區區三百年……

也就剛夠閉關一次。

經過綜合考慮,身為掌門的縱橫子,決定在將事務安排妥當後,便起身享受這最後的悠閒。

目標——

西武林!

正好順道去拜訪一下師兄,然後再去看一下師弟在忙什麼,反正他這些年過得挺閒的,再這樣下去整個人都要廢了。

另一邊,自文風谷離開的藺重陽,由於個人原因,沒有選擇化虹趕路。

在目的地明確的前提之下,早去與晚去,其實並沒有差別,總歸是會到達。

在這個過程中,他想多看看這莽莽紅塵,以及芸芸眾生。

…………

鐺鐺鐺!

“哎,雪花落,好吃不貴嘞哎,走過路過嚐嚐口道!”

冰盞叩打聲不時響起,十分清脆,伴隨著獨特的吆喝,在這市集上也是獨樹一幟:

“給的就是多嘞,盛的就是多哎,又涼又甜又好喝!”

因為人流量多,大多瓜攤都選擇把瓜切塊,然後分開零賣,賣主搖著蒲扇,邊轟趕著蒼蠅,一邊吆喝:

“大西瓜喲,脆沙瓤兒嘞,斗大的西瓜船大的塊兒嘞……”

叫賣聲悠長悅耳,形象生動,非常動聽,不少人都願意花個幾文錢來塊嚐嚐。

市集上,來自各地商販張羅著貨物,或是在攤位張著大傘,或是推著小車,在不停叫賣,百姓絡繹不絕。

自昔日五巔之戰後,南武林便未曾再經歷過太大的動盪,就連數甲子前的魔佛波旬之禍,都沒有波及到這裡。

坐在一處茶攤的藺重陽,眼前所見,唯有一片欣欣向榮之景。

因為當年處理的比較乾淨,二代邪君也就沒有機會誕生,南武林自然不需要再經歷一次兵厄劍瘟之禍,彼時異殃猂族造成的動盪,只用了數十年便得以恢復。

不知這樣的繁榮,又能堅持多久?

他自問,卻無法自答,只因未來尚會有一場三月浩劫,直接將南武林的各大門派捲入其中,引發動盪。

江湖門派的建立,本就負責著地方治安,一場造天計劃,又會帶來多少的腥風血雨。

處在自我懷疑之中的人,在付了錢後,便從茶攤離開。

然後,輕車熟路的找到一處酒館,以三枚銅錢買了一罈酒。

“客官,您要的酒。”

“多謝。”

提著酒罈的人,在出門之後,甚至聽到掌櫃在那裡說:

“本以為是個肥羊,結果是個窮鬼,白瞎了那一身衣服。”

藺重陽對此一笑了之,並不在意,畢竟以好友的性格,並不喜歡複雜的事物,純粹一些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