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沒有好訊息,比如說,生命練習生自藺重陽的話語中,得知自己尚有“父親”存在。

難以接受嗎?

他並不這樣覺得。

對他而言,這無疑是一條好訊息。

彼時,他還有些羨慕,好姐妹雨霖鈴與其兄長縱橫子之間的兄妹情深,如今看來,他自己也並非是孤身一人。

心緒稍微平復後,生命練習生問道:“前輩知道他的訊息嗎?”

“他名喚玉逍遙,昔年曾因一樁舊事,被意外封於天堂之門,如今天時未至,故無法出世與你相認。”

少時,茶湯初沸,藺重陽從一旁的陶皿裡捏了些鹽,置於茶壺之中止沸,一邊繼續出言:

“在來此地之前,我曾去仙腳看過他,亦受他請託,照拂你一段時日,待你將來修為足夠,可以親自去看他。”

伴隨話語落下,赤色劍光閃動,生命練習生眼前頓時景換物變,巍巍天之腳,雲深不知處,赫見一道巍峨天門橫跨其上。

若是上面沒有那道裂痕,或許,會好看一些。

他心中這樣想著。

而後,直接一道身影執劍立於峰頂,其外貌與方才面前之人一般無二,正在與那座天門之內的人交談。

「若是方便的話,我希望師兄能代我教導他一段時日。」

「可以。」

「還有就是……」

「等我忙完,會通知他們過來看你。」

「師兄慢走!」

隨著尾音落下,眼前一切景象,開始不斷向後推移,待他回過神來後,發現自己仍坐在原地。

這樣的手段,在生命練習生看來,有些太過匪夷所思,但也從側面證明,藺重陽所言無誤。

“原來如此,多謝前輩相告。”

此時,茶壺邊緣有連珠般的水泡上冒,藺重陽輕笑道:

“哈,還叫前輩嗎?”

只見他先自茶壺中量出一勺開水,隨後取了竹夾,開始在水中攪動,再一次止沸。

“啊?”

生命練習生有些訝異,或者說,有些失措。

以茶勺量取茶末,投入壺中水渦的同時,藺重陽打趣道:

“我與他雖非同門,長輩卻是至交,喚一聲師伯,許你一世無憂,如何?”

生命練習生方才反應過來,面前的長輩,遠非他想得那般嚴肅,然後……

他也就放開了:“多謝師伯,不過,一世無憂便罷了,哪有人一輩子待在長輩的羽翼之下?”

能與雨霖鈴結為至交,生命練習生本質上也不是什麼嚴肅之人,只是在長輩前面,雨霖鈴會表現的更加得體,生命練習生則更自然一些。

“哈。”

藺重陽並不在意,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他對後輩向來寬容。

眼睜睜看著小妹的好友,變成自己的師弟,縱橫子心中有些失笑,感嘆造化弄人的同時,語帶擔心的詢問道:

“師尊,鈴妹與江南前輩當真沒問題嗎?”

只見壺中水面波浪翻騰,藺重陽將先前舀出的水倒回,師其再次止沸,壺中頓有茶沫生成。

“你說呢?”

出言同時,只見他將茶沫上的水膜撇去,開始斟茶。

“弟子這不是……”

不待縱橫子說完,便見藺重陽將斟好的茶,推至他面前:

“關心則亂,安心飲你的茶。”

…………

不管是終極冥帝的重鑄,還是雨霖鈴師徒對邪滍之心的研究,皆非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

畢竟,像這種材料,以及天然形成的兵刃,雨霖鈴可是頭一次見,有前輩留下的後手,足以保證自己心神不失,她自然要好好研究一番。

類似的兵器,江南春信倒是見過,那北疆提顱汗族之神器,亦是自然形成,只不過他與那一族不太熟,沒有機會研究一下。

邪滍之心落到這對師徒手裡,也是倒了八輩子黴。

趁著有時間,藺重陽也沒閒著,索性開始督促起縱橫子與生命練習生之武學。

雖然,讓誇幻之父成功遁走,並非他們兩人之過,畢竟人家當初,可是能與寒武紀有來有回。

若非生命練習生命格特殊,哪怕未能竟全功也能對其產生剋制,他們兩人說不定就栽了。

正因如此……

他們兩人才更需要操練。

…………

天南山,劍廬

一支被削去一邊鋒刃的劍,一個陷入迷茫之中的人,在十數年後的今天,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路。

“自今日始,你便喚作求鋒吧。”元八荒輕撫劍鋒,為它取了名字。

求鋒,是一種選擇,是一種心境,更是一條道路。

此時,只聞聲音自屋外傳入:“想通了?想通了便出來吃飯。”

元八荒將劍收起,自臥榻翻身而下,推開房門走出。

只見院落內,一座鑄劍爐,一張木桌,一道身影坐在桌前,桌上放在兩碗清湯白麵。

“師,先生,多謝。”

察覺到失言,元八荒迅速改口,同時輕車熟路的走到桌前坐下。

看著元八荒身上的變化,凌絕頂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

“既然想通,你若不介意我這個老傢伙,今後我們便是師徒了。”

在對方閉關的這段時間裡,他也想了很多,方才做出決定。

元八荒聞言先是一愣,隨後開口:“師尊。”

“明日開始,先隨我學鑄劍吧。”

“好。”

於元八荒而言,遇到對方,是他今生最大的幸運。

時間,仿若回到了從前——

「師尊,多謝。」

彼時他受到對方指點,明悟本心,兩人雖無師徒之名,卻已經有了師徒之實。

「別稱呼我師尊,我並未收你為徒。」

「為什麼?」

「他若要殺你,我擋不住。」

「那先生為何……」

「因為我不想看你死在他劍下。」

他還記得,自己聽到那句話時的震驚,他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

「劍皇前輩非是那種人。」

「你只與他過了三招,劍器便被削去一刃,這還是他有留手,既是如此,你又怎能說,自己瞭解他?

若無法勘破剩下的那一半劍鋒,無法悟透他給你留下的那句話,等到你下次再與他交手,便是你之死期。」

「先生,我不理解。」

「他讓你來天南山,是他一念之仁,也給了你一個選擇,能不能把握住機會,看你自己。

你不能以劍者的思維,來看待他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