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寰地宇這地方,連劍謫仙跟藺重陽都懶得去管懶得去答理,隨便君軒轅怎麼樣,就異殃猂族那些人不僅被治好還能迴歸故鄉,單憑這件事他們就得給苦境這邊磕幾個。

主動入侵,掀起戰禍導致生靈塗炭,他們自然該為當年的所作所為負責。

總不能說做個事還得去「請」他們吧?

真是好大的臉!

要知道苦境蒼生才是受害者啊。

這才多少年就用「請」了,時間長了是不是還要感謝他們,「感謝」當年的不殺之恩?

所以,聖無殛不會給他們好臉色,卻也不會把他們當成耗材,處理罪惡禁地,一方面是他確實對那些異獸與材料有興趣,另一方面,則是照顧那些真正的無辜。

但道皇終究未曾將其完全清理乾淨,一些異獸依舊在裡面養著,詭異也在裡面養著。

給異殃猂族留點事做也好。

省得他們閒下來後,吃飽喝足,又想著重新入侵苦境,接通兩境一雪前恥。

比如說。

——當年的異殃猂族沒有錯,錯的是苦境。

——那是過去的異殃猂族做的事,與現在的我們有什麼關係!

——苦境人竟然迫害我們。

——殺入苦境一雪前恥。

仙道貴生,聖無殛給他們留了一線生機,但如果他們無法明悟、把握,將來亦會滅亡。

君軒轅就不會在意這些問題,他只看收益,賣聖無殛一個面子也沒什麼,因為異殃猂族的生命本就被他掌握,生死從來就不重要。

當然,不重要,在他看來也就沒有意義。

割韭菜的工具與韭菜罷了。

除了那頭夔牛之外,他們還在罪惡禁地獵到了一頭猼訑,一頭入邪沒救了的鸞鳥,還有幾頭在深寰地宇誕生、叫不上名字的異獸。

外圍被淨化的那部分地氣也被定住,以確保君軒轅就算將來玩脫,也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

雪晴坊。

因為當年的一段過往,雨霖鈴在把手邊的作品全部完成之後,在第一時間給霽無瑕送了一套,既是報酬也是禮物,裝訂精美,每一本都設計有單獨的書封,皆是出自非筆尋常的丹青。

有那麼幾本屬於正常的高質量話本。

比如當年霽無瑕看的那本《劍試情長》,一度成為暢銷之作,曾數次加印。

桌上爐火初紅,藺重陽坐在桌前,看著妻子將那一摞話本進行簡單分類,目光掃過書名,神情逐漸變得微妙起來。

改編自君軒轅與劫紅顏往事的那捲,作為知情人之一,客觀來講還是保守了。

寫一本《仙都授魂錄》出來其實剛好合適。

但會不會出問題便是另一回事。

他甚至看到縱橫子「不擅劍道」的原因,還有幾冊單看書名就有問題,說實話,把人邀來德風古道繼任司工,這事現在來看有些不夠周全。

畢竟,另一個時空的雨霖鈴,在大多數時候都是作為一名讀者,很少自己動筆。

像如今這般直接做成產業更是天方夜譚。

然而這件事真實發生了。

就在他心中感慨此般變化之時,坐在對面的霽無瑕停下動作,三本書冊被平鋪在桌面,在看到書名之後,藺重陽面上神情肉眼可見的沉了下來。

看別人樂子,與自己成為樂子可不一樣。

“……”

兩本《山陽初霽天欲雪》;

一卷《陽關三疊雪滿床》。

看書名猜內容,已知雨霖鈴膽大包天,但在正常情況下不至於來觸他黴頭,就算有寫,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拿出來。

那麼,這件事的背後有且只有一個真相。

抬眼看向坐在對面的佳人,低沉的神情,此時也逐漸褪去,化作了看不出喜怒的平靜。

“她這些年很閒麼。”

平淡的話語,配上此刻那清冷淡漠的面容,很難判斷他到底有沒有生氣。

霽無瑕並未示弱,出口的話語意有所指:“夫君太過優秀,有時候也會成為一種煩惱,為你我帶來些不算麻煩的麻煩。”

她之所以會支援雨霖鈴,甚至親自動筆替她斧正內容,並不是為了給面前之人添堵,而是在透過此舉來宣誓主權。

看話本打發時間只是業餘愛好,排在飲酒、聽琴以及練功之後,尚可。

赤發青年並未出言進行回答,而是抬起右手攝走第一本書冊,放在面前,從容將之翻開。

“……”

雖然雨霖鈴確實文風多變,但,眼前所見,無論是內容還是行文,皆有明顯不同。

不像是雨霖鈴的作品。

而後,只見他攝走第二本書冊,翻開,除了將前一本中部分內容補全,大梗概並無差別。

第三本亦被青年抬手攝走,在看到內容後,眉頭微蹙。

首先,這三本書最早可能是雨霖鈴寫的,但其中內容被進行過太多斧正,十分明顯,諸多細節只有當事人知曉。

所以話本的作者並非是雨霖鈴,而是……

“夫君覺得如何?”

正在舉杯淺酌的霽無瑕,甚至有閒心,來詢問當事人的觀後感,似乎完全不擔心他會因此生氣。

話本中只是大概講述了他們的過往,除了一部分際遇需要隱去外,剩下的部分,幾乎全部可以被化用進去,包括當年那一敗。

最後一條可以畫個重點。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藺重陽並未將其合攏,崢嶸龍角自他額頭緩緩探出,下半身化作蛇尾,細密的赤金色龍鱗散發著冰冷的光澤。

“呼——”

輕撥出的霧氣如雲似煙,於轉瞬之間,化作了空中游弋的白雲。

剎那,構成周遭景象的諸般色彩,變得比先前更加濃郁深邃,地形之氣變化,若從外界觀看便會發現雪晴坊與周遭雪山,皆自天地中隱去。

消失在天地間的雪晴坊之內,那如龍蛇般的身影正盤踞著,將上身支起。

蛇尾迴繞,自然而熟練,纏上霽無瑕的腰肢後慢慢收緊,周遭景象並無變化,故無法察覺方圓天地皆被隔絕的痕跡。

霽無瑕輕笑道:“夫君這是生氣了嗎?”

“在知曉夫人心意之後。”藺重陽抬手,將那本為被合攏的《陽關三疊雪滿床》,放在了霽無瑕面前的桌面,輕聲道:

“為夫怎會生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