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蔽野紛如雪,高樹悲風聲颯颯。一朝英雄拔劍起,又是蒼生十年劫。”

立在峰頂的欣長身影,感受著風中的寒意,詩闕輕吟,多有感慨,空中雲相變動,似乎在昭示著即將發生之事。

“素清閱,香還白,蓮釋真。”

“清香白蓮·素還真。”

“可惜,少了閱,是因為你出生的時代狼煙四起,風雨飄搖,只能透過書中的隻言片語,去想象那個所謂天下大同的盛世。

心向往,身踐行,哪怕代價是自己的生命。

但終究少了閱。

心裡裝著蒼生安危,肩上扛著社稷興亡,卻因少了釋而不放棄,哪怕滿身傷痕,步履盤跚也有走向那海清河晏的未來。

然而,病的是這個世界,人力終究有窮時。”

對於蓮釋真能夠有所發現,有所明悟,藺重陽並不覺得意外。

甚至他樂見對方能夠獨立思考。

所謂佛,便是覺者,即是覺悟的人。

三千年前,有一個少年人,在棋盤的天元之上落下一子,往後,他一人獨坐棋盤,默默落子,直到黑子遍佈棋盤各處。

能悟,才能在這場橫跨數千年的局中,成為能夠進行選擇的棋手。

過往歲月明悟的人不少。

無一例外,他們皆選擇以身為子,完成這場橫跨數千年,名為天下,卻被寫作蒼生的棋局,執棋之人自始至終便只有一個,卻是所有人的選擇。

相信再過不久,那名後輩便會前來雪晴坊問一個答案,代表棋局將進入全新階段。

萬堺紀元九百一十年,魔界那邊,第六十三代金魔繼位,激烈的戰線持續僵持,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天都與西武林相關勢力的發展,適當的外部壓力能夠轉化成有效動力。

“故道新逢春早芽,頗期未來年輪長,留待韶華,且栽且盼。

今沐古陽秋遲葉,繽紛瀟灑浩氣揚,參盛冠滿,乘風乘涼。”

嫋嫋琴音傳來,轉身走回雪晴坊的藺重陽,尚未踏入便看到正在琴桌前撫琴的妻子,他並未走上前打擾,而是走到院中石桌前,坐下開始煮茶。

…………

經得指點,蓮釋真正地圖上面,找到了雪晴坊所在的那片雪山山脈。

積堆瓊,巔橫臥,似矯健飛龍。

巍峨奇美,直上蒼穹。

“無為非道專,禪意亦可參;蓮華釋魔罪,真思匯濤瀾。”

身著淺色僧衣的修者,緩步上山,山中飛霜與寒風不沾其身,霧籠雲遮,先見皚皚銀雪,一片蒼茫,再見半山梅林,飄渺如仙境。

有琴音自山頂傳來,蓮釋真一路沒有停留,直到一座石碑出現在視線之內。

上刻「雪晴坊」,觀其痕跡,乃由劍器所成。

寒梅浮玉,雪落無聲,帷幔隨風而動,看上去是一座典雅的院落,放眼望去,其內有白髮女子在撫琴,赤發青年則坐在桌前煮茶。

“晚輩蓮釋真拜見。”修者把後面兩個字嚥下。

雪山下有一大片湖泊,他不想去游泳,今日前來拜訪也只是想要從先生這裡,求一個答案。

平淡的話語傳至:“在外面站著?”

“多謝先生。”

踏入雪晴坊後,蓮釋真很自覺的走到桌前,坐在藺重陽對面。

“先生知道我會前來?”

“知道。”

“那……”

“想問什麼就直接問,我又不會將你怎樣。”

將斟了茶的茶杯推至對面,藺重陽選擇使用一貫的風格,開門見山,在過往的歲月中,兩人也曾談論過,但均未觸及真正的核心。

“敢問先生,在這場名為天下的棋局之中,是怎樣的身份?”

“天下,我是開局之人,也是執棋之人。”

“從前似乎沒有聽先生提及過。”

“重要嗎?”

“非常重要。”

“西武林的戰事,也是先生在背後一手促成?”

“何以見得?”

“約束,那是正式的戰線,而非盲目入侵,既然是戰爭便無需限制手段,魔界方面,卻選擇反其道而行之。

此舉違背魔族天性,絕非他們自己覺悟,我曾憑藉蛛絲馬跡瞭解過這個族群。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個答案,哪怕再如何不可能都只能是正確答案,所以,戰況才能維持在某個範圍內,因為有外部壓力統籌著一切。”

蓮釋真承認,自己有賭的成分在其中,但結果並非是毫無依據的猜測。

當今局勢,乃是面前之人一手促成。

這是苦境三教共同承認的功績。

然後,將西武林局勢,結合自己瞭解的先生的性格,進行分析,便能夠得到一個客觀事實,發生在苦境的大事或多或少都會有先生的影子,哪怕其餘人根本發現不了,就像幽界戰線,以及突然出現在萬堺朝城的那座天下風雲碑,從德風古道方面的決策便能看出一些問題。

魔界戰線,以先生的作風不可能不關注,但事實便是先生沒有插手也沒有阻止。

明面上毫無關係。

用正常邏輯根本說不通,那答案就顯而易見。

“西武林戰線,乃是與我魔族初王之盟約的一部分,它存在的目的與幽界相同,練兵,區別在於幽界與天淵是我一手所成。”

對面,藺重陽話語中有點開誠佈公的意思,但不多。

“先生為何……”

“為何會這樣做?在此之前,你可以先來思考一個問題,三教之內哪種人最多?”

蓮釋真聞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站在他的角度其實不太好回答,因為在他眼中,三教其實問題不大。

你可以說三教內部蠅營狗苟。

但這只是內部問題,他們對得起天下蒼生。

所以,無為禪師沒有回答:“晚輩不知。”

“野心家最多。”藺重陽並未為難他:“如果有共同的外敵,他們尚且能團結一致,但在天下太平的時節,三教本身,對神州而言便是最大的威脅。”

“更何況,即便面對外敵,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堅持本心,就像當年上德谷的崇玉旨。”

“你不這樣覺得,是因為你沒有看到,聖龍口的三世道君只是以道為尊,有坐大之心,世外書香的九代令公之中,亦有人想稱霸天下,菩提學院那邊也沒比他們強到哪裡。”

“而這,只是三教之中各一脈罷了,放眼整個苦境三教只會更多,哪怕有三教審判庭存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