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春信做準備的過程中,冷豔同樣在調整自身狀態,鑄靈塑形,從來就不是不是鑄匠單方面的事情。

坐在爐中的身影,此時此刻,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而在爐外,隨著熔爐被啟動,天地元氣不斷匯聚,直至——

“鑄靈卷?五行火!喝!”

伴隨一聲沉喝,江南春信盡提一身功體,廣納天地四方之能,首現鑄靈卷不傳之術。

無儔元氣頓盡被牽引,盡匯熔爐之下,只聞砰然一聲,赫見焰生五行,五彩同熾,揭開鑄靈塑形之序幕。

時間,在躍動的火舌上,緩緩流逝,神音,迴響於天地之間,洗去滿腔雜念。

火爐之內,冷豔之軀受五行之焰熔煅,逐漸與元神分離,化作兩道重疊的身影。

蛻下的軀體化作鐵軀流金,一身根基與血肉之中的靈性,此刻盡數歸於元神。

天鐵溶解,被事先佈置下的裝置,與冷豔之元神徹底分割。

與此同時,根基與靈性共同作用,使原本虛幻的元神,開始有了凝實的跡象。

生與死的界限,在這一刻,竟是這麼的清晰。

從前,她來到這個世上,所求者,唯有那天之神器。

生也好,死也罷,於從前的冷豔而言,從無差別,亦無意義。

因為,她本就一無所有。

她曾以為,自己將一切看得通透。

然而,那只是她未曾擁有過。

或者說,過往的她,並不能真正稱作是活著。

但是,現在,她想活!

不僅是為了親手將天之神器鑄成,更是為了那個承諾。

孤高的琴音,鼓勵的話語,隱約自爐外傳入:

“接下來才是關鍵,好友,一定要撐住!”

隨即——

“冶鎏術?融金塑型?聚火為心?川闢經脈?土凝臟腑!”

熔爐外,開物天工秘術再運,五行通陰陽,陰陽納五行。

熔爐內,五行迴圈衍陰陽,盡歸鴻蒙奇鐵中。

融金以塑形,骨撐天地,血蘊生機,立定人體存世之基。

聚火以為心,泵動氣血,承上啟下,動靜之間輪轉陰陽兩儀。

土行載大道,凝五臟,化六腑,合於陰陽,互為表裡。

長河闢經脈,串聯各處,通達無際,梳理一身生機。

就在軀體塑成之時,只見開物天工奇術再催,一錘隔空落下:

“最後一步,蘊木寄靈!”

五行迴圈,超越生死之關,就在冷豔元神完全寄附之刻,靈性復歸軀體之中。

剎那,陰陽五行匯聚於一身,理論上,這樣的軀體非常人能夠掌握與支配,哪怕只是一丁點的不協調,都足以造成巨大的麻煩。

但此刻,隨著靈性迴歸,將人體對應的部位啟用,賦予其“生”之概念,讓這副本質上是“器物”的軀體,瞬間“活”了過來。

陰陽五行變得極為溫和,伴隨著呼吸進行自我協調,好似經歷了無數次練習。

若從外部觀察,此時的冷豔與從前並無不同。

不過,終歸還是有所不同。

只是靈性,烙印,元神甚至意識,都未曾發生改變,所以她還是那個她。

盤坐在爐內的身影,在鑄靈塑形後,並未選擇直接離開。

她與江南春信,在打造這座熔爐時,為了保證,中途不會發生炸爐事件,幾乎將其耐熱性與承受力拉滿了。

所以——

她可以直接在其中,引天火鑄劍。

非是傲峰上那一簇天火,而是真正的天火,亦或者說,陰火。

錚錚琴音中,只見昏暗的熔爐內,一道白色的身影十指翻飛,水袖輕搖,原本被裝置隔離的天鐵應時化出。

…………

熔爐之外,江南春信拭去額頭上的薄汗,輕嘆道:

“無驚無險,大功告成。”

沒有發生意料之外的變數,甚至,也沒有出現如鑄造鴉九劍時的雷劫,或許,是這片天地承認了這種鑄術。

就在他收起鑄錘,準備開啟熔爐之際,一股牽引之力自爐內傳出。

風漸冷,月漸升,就在日落一瞬,乍見傲峰之頂浮現七彩極光。

隨後,絲絲縷縷的藍色火焰自虛空垂落,湧入熔爐之內。

同一時間,天火居內的紅色天火亦被牽引,繼藍色天火之後湧入爐中。

“好友啊,你這就等不及了嗎?”

江南春信看到這一幕,無奈的搖了搖頭,有些哭笑不得,卻又無可奈何。

熔爐內,陰陽雙極天火同燃,愈燒愈烈,卻未曾傷及冷豔分毫,只見她十指不停翻飛,如同抽絲剝繭一般,萃出天鐵之菁華,化作無數根銀白色細線。

冷豔鑄劍,並非如主流鑄匠一般,以鑄錘進行錘鍛,而是以天火將材料熔化,萃取其中菁華進行織煅。

尋常之時,傲峰之上的陽屬天火,便能滿足她鑄劍之需求,畢竟只是練習,就連所用材料,亦是極為尋常的精鐵。

但鑄造天之神器,需要她拿出全力,不僅要牽引傲峰之陽屬天火,同時還要引下九天之外的陰屬天火,也就是她調理功體所用之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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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雙極之火同時作用,天之神器方能圓滿。

一條條絲線,在紅藍相間的火焰中,被靈動的十指織就在一起。

或許是因為這具鑄靈之軀本就由鑄術所成,又或許是自身的新生所致,冷豔在接引天火織劍的過程中發現,這一身鑄術,遠比過往的任何時間,都要得心應手得多。

…………

神音迴響,盤坐在屋頂的藺重陽,並未停下手上動作,神儒玄章的存在,足以為兩位好友,將外部因素能夠造成的影響,盡數化去。

至於說那天之神器,他自是願賭服輸,遵照昔日與兩位好友之約定。

只要人無恙,左右不過是一支劍而已。

當然,前提是人無恙。

時間緩緩流逝,月升日落,日升月落,時間自撥動琴絃的手指間擦過,轉眼,又是三個日夜。

「先生,一滴心頭血。」

輕柔的聲音自熔爐內傳出,落在了正在彈琴的藺重陽耳中,是昔日約定之應現,亦是神器即將功成之預兆。

只見他左手撫琴,右手化作劍指,在心口一牽一引,一團赤金色鮮血緩緩浮現,被他直接擊入熔爐之中。

錚——!

霎那間,冰色光華沖天際,再聞一聲鳴嘯,天劍開光,天火盡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