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遠來看,地冥的精神分裂被治好,更符合藺重陽對於人才的需求,畢竟,穩定性會更高,挾玉逍遙以令末日十七什麼的,對他來說簡直不要太容易。

這是最直接,最簡單,最有效的應對方法。

當下的話,把一個人拆成六個,固然能夠解決一些問題,卻也會為將來留下不小的隱患,孰輕孰重他還不至於分不清。

而且,站在他如今的高度與位置,必須從多方面考慮,儘可能將自己的目光放得更加長遠一些。

至於說藺重陽準備給末日十七加的擔子,主要是跟九天玄尊身亡的真相是否揭開有關,與精神和身體的分裂狀態關係不大。

甚至精神分裂的病症被療復之後,他還能以更高的效率,去處理那幾件“小事”。

“嘖,正經人哪有人把手札放墳裡的?”端著茶盞的非常君撇了撇嘴。

在師兄面前他不需要端著,與年少時一樣,有什麼說什麼就是,反正又沒有外人,以師兄的性格也不會在意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

話又說回來,手札這種東西,要麼從一開始就別留,既然選擇要留,那就留在正經地方。

放在墳裡是什麼想法,沒臉見後人?

總不能是九天玄尊這位已故前輩,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心中有數,篤定了君奉天未來會炸了他的墳頭,將手札取出揭開過去的真相吧。

藺重陽輕輕搖頭:“逝者已逝,他當初究竟是何想法,如今已不得而知。”

就目前的情況,除非他或者末日十七開口,將部分真相告知於君奉天,不然,九天玄尊的墳頭還是能夠保下來的。

不過更大的可能,還是君奉天在知曉那部分真相之後,帶著淨龍雲瀟回去把墳頭炸了。

或許,從前的淨龍雲瀟,心中還對九天玄尊有一些尊敬,畢竟並肩作戰了那麼多年,但是在瞭解到那一堆糟心事之後,掀墳頭他怕是會比君奉天還積極,那一肚子怨氣總得有地方發洩不是?

“地冥的問題也步上正軌,接下來,師兄還有什麼打算。”

在將口中的茶嚥下後,非常君出言詢問道。

“打算嗎?”藺重陽沉吟道:“靜候江南兄的回信算不算。”

非常君輕笑:“不打算再去督促一下承凜?”

“承凜的事,已經有了再一再二,我就算與他說再多,幫他做再多,最後如何,終歸還是要看他自己的決定。

他才一千兩百餘歲,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

藺重陽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而後嘆道:

“就像我年少時,心中總是希望時間能夠過得快些,再快些,因為年少時總想盡快長大,再加上當時修為一天一個樣,短短數甲子便是千差萬別。

如今,年紀大了,便需要靜下心來,放緩自己的生活節奏,慢一些觀察我們所生活的世界。”

話雖是這麼說,不過,他說話的語氣之中,並未展露出他所經歷的歲月與滄桑,面容上,除了垂落在胸前的那兩縷白髮之外,也看不出他曾飽經風霜。

更多的,還是屬於年輕人的自信,從容,以及意氣風發的輕狂。

這代表著,藺重陽如今所展現的狀態,便是他最巔峰,也是最完美的時期,雄姿英發,如天道一般高遠、恆常。

“師兄你這話小心嫂夫人聽到。”非常君提起茶壺給兩人添了茶。

算下來,他如今也有兩千一百餘歲了,只是看起來年輕,心態也年輕,畢竟,苦境的大環境一直是這樣,只看臉根本分辨不出一個人的年歲。

不過,若是深究,師兄與嫂夫人的年歲,差不多差了一個他,誤差不會超過一甲子。

“哈,無妨,她不在意這些。”藺重陽輕笑,而後話鋒一轉:“反倒是你,若有閒暇便多出去走動走動,最好別一個人回來。”

一瞬之間,非常君迅速做出了決定:“承凜在一個時辰之前,收到了一封飛信,前來與我打聲招呼便孤身出門了。”

為了防止師兄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深入,他果斷選擇把小師侄給賣掉,相信承凜不會介意的。

師尊那邊,他能用志新搪塞過去,畢竟師尊也十分喜歡志新那孩子,但,師兄這邊,若是談起此事他是真的沒轍,他從一開始就沒這方面的心思。

這份壓力還是給承凜吧,年輕人,就該多磨礪磨礪。

終身大事能成,他們對師叔也算有個交代,雖然以師叔的性格其實不太會在意這些事。

果不其然,藺重陽在聽到這個訊息後,注意力被迅速轉移:“如此說來,我這邊也該做準備了。”

此時!

只見一封飛信破空而來。

“師兄要外出?”看著放下茶盞,站起身拆閱書信的藺重陽,非常君出言詢問道。

…………

溶溶月色,邈邈白雲,徐徐清風,宛若世外之仙境;幽幽竹林,風鈴吹響,粼光波水上,只聞清曲繞柱,卻又時有漏誤。

一座雅亭坐落河畔,亭中倩影玉指輕撩撥,鳥鳥絃音自指間流淌,逐漸碎散,終不成曲調。

這代表著,奏曲之人的心亂了。

手指按在琴絃上,翠蘿寒嘆了口氣,上午時她便將書信發出,如今已然月上中天,她在此地,既未等到預想中的回信,亦未等到想見之人。

就在此時,幽幽竹林之中,徐徐清風風向倏然而變。

“七絃撫盡,何處覓知音,但向朗月空林;

翰墨殘跡,誰得千秋理,且聽松濤竹意。”

乍聞儒聲輕傳,一席白絲鋪道,只見一道拔塵身姿,御風而降:

“從中原至西武林路途不短,還請好友見諒。”

夏承凜落地後,那一席數丈長的白色絲絹,被其上預設之術法收起。

“人到了,一切就都不算晚。”

見到來人,翠蘿寒迅速自琴桉後起身,而後從亭中走出。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眼前之人,給她的感覺與兩人分別時又不同了,酒紅色的髮絲中,肉眼可見的多了幾縷雪白,證明了昔年他之所言非虛。

但是,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那道無形阻礙,她如今不再能感受到。

眼前所見,還是她記憶之中的好友。

夏承凜欠身致歉道:“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