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結束與開始

我叫【】，

我正在【】。

——4E，201年，霜降之月，7日，18:00——

偽·松嘉德，燃燒的英靈殿。

巨龍形態，遍體鱗傷的亞瑟正把奄奄一息的小白龍蘇菲護在身後，看著那個全身焦黑的“斯格拉默”提著巨斧緩慢但堅定地朝他走來，在火光的照耀下，它背後顯出一道宛如巨龍的陰影。

亞瑟現在十分後悔之前的選擇，如果早知道會這樣的話……

————

很顯然，【斯格拉默】本人被算計了，作為松嘉德的中樞，【奧杜因】怎麼可能對這裡沒有任何掌控？讓斯格拉默聯絡上這具灰燼化的軀體並講話，也是為了讓亞瑟他們放鬆警惕，認為這只是斯格拉默的考驗，並下意識地覺得“神-奧杜因”能輕易對付而對它發動攻擊。

當亞瑟對它試探性地發動攻擊時，“斯格拉默”並未如預想的那樣和他展開一場類似考驗般的戰鬥，而是大笑著舉起漆黑的“巫斯拉德”將瀰漫在整個松嘉德的迷霧吸入體內，就彷彿亞瑟的攻擊觸發了某種前提條件般。

感覺不妙的亞瑟對那些迷霧連續使用了龍吼“開天”，但收效甚微。

伴隨著迷霧被吸取，隨之出現在英靈殿內的還有守護著那些螺旋劍的戰友團、銳眼鷹、兄弟會、以及“傑格拉格的化身”。

和那些躍躍欲試“那就是敵人嗎？”的其他人不同，傑格拉格的化身“看”到那個“斯格拉默”後只說了一個詞：“【跑】！”

如果是此時的亞瑟，自然會毫不猶豫地照做，但當時他卻傻傻地反問了一句“不是你讓我們來見王的嗎？”

即使隔著眼罩，亞瑟也能感覺到傑格拉格的惱怒、無奈，和功虧一簣的惋惜：“【你認識的斯格拉默，一定是個任意妄為的蠢貨。】”

說完之後，她倒提著螺旋劍衝向不停吸收迷霧的“斯格拉默”，而原本專注於吸收迷霧，完全不理會攻擊的黑甲巨人此時似乎有所顧忌般收回了斧子，格擋住了化身女士的攻擊。

還沒等亞瑟招呼大家圍攻，“斯格拉默”就以和他的體型完全不襯的速度將斧子從格擋轉回攻擊，剛剛被格擋住攻擊的傑格拉格化身沒能做出任何反應就被一斧子斬飛，她在空中就化為一蓬灰燼四散，而那把螺旋劍也咣噹落地。

“【快逃，不要管這個世界……】”傑格拉格的聲音飛快地變小變遠。

亞瑟當時是想逃的，因為隨著這位女士化為灰燼，他眼中所有的夥伴和戰友全都被一層異常濃郁的“死亡旋渦”所包裹，甚至到了“下一秒就死都不奇怪”的程度。

但看著正向自己聚攏的戰友團“圓桌騎士”，瞬間把艾米爾護在中間的銳眼鷹，以及已經向“斯格拉默”發動攻擊的兄弟會成員們，就算立刻下達撤退命令也已經晚了。

無論如何，不拼一下怎麼知道結果？亞瑟朝黑色的巨人高高舉起手上的黃金之劍。

“【誓約與勝利之劍】！”

————

呼——轟隆！

黑色巨人一斧子揮下，打斷了亞瑟一閃而過的回憶，他匆忙帶著蘇菲躲開，但卻無法離開燃燒中的英靈殿，因為外面黑壓壓地圍攏著成千上萬的灰燼怪物。

它們前伏後繼地湧向殘破的英靈殿，完全無視龍脊橋的寬度，噼裡啪啦不停地墜入深淵，而那些少數幸運地衝過來的怪物，即使崩裂的縫隙足夠大，也無法踏入英靈殿內，只能在外面發出嘶吼。

雖然亞瑟不明白那些怪物的目的，但至少可以確認的是，在英靈殿中死亡，即使化為灰燼，也不會變成外面那種遊魂，如果能打敗這個匯聚所有“迷霧”的“斯格拉默”，說不定還會有轉機。

如果。

————

當時，吸收完所有的迷霧之後，“斯格拉默”確實強大了不少，揮動巨斧時帶起的風壓在地面和牆壁上留下了狠狠的溝壑，然而卻對環繞著它進行攻擊的兄弟會成員們毫無辦法，很明顯，在它砍到“傑格拉格”時，最大速度已經被完全掌握了。

亞瑟的“誓約與勝利之劍”成功地在它盔甲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甚至有黑霧從中溢位，這似乎觸怒了它，又或者給予了某種提示，“斯格拉默”猛然將巨斧戳在地上，散逸出大股迷霧將自己籠罩，然後在下一刻猛地爆燃。

猝不及防的兄弟會成員們身上紛紛燃起和“斯格拉默”身上同樣的黑色火焰並被掀飛，他們中的亞龍人，狼人，黑暗精靈女士和光頭老法師完全來不及任何反應地化為灰燼，金髮女首領和小丑幾乎被燒成焦炭，緊接著被莉莉騎著的那匹夢魘收入自身的黑霧空間，紅衛彎刀客被小女孩擋了一下安然無恙，而那小女孩在背後探出一對蝙蝠翅膀飛起，併發出憤怒的咆哮。

“見鬼！避開它身上的火焰！有遠端攻擊嗎？艾拉？塞普汀默示？”亞瑟嘗試斬擊“斯格拉默”的手臂，以阻止他繼續用那把斧子發動攻擊。

戰友團互相之間配合默契，聞言立刻變換陣型，將艾拉、薩蒂亞、簡拉賽以及塞普汀默示保護在身後以便他們進行弓箭或法術攻擊——現在想來，亞瑟寧願他們反應沒有那麼快。

“斯格拉默”根本不是什麼野獸或者怪物，它完全無視了擋在前面的亞瑟和其他重甲戰士，猛然躍起後在空中朝戰友團護衛的中心位置噴出一大股黑火，赫斯特拉和塞普汀默示首當其衝被燒成了一蓬灰燼，但老法師死亡的同時卻透過某種方式熄滅了這股火焰，令接下來被影響的薩蒂亞和簡拉賽只是被石化無法動彈，而艾拉毫髮無傷。

艾拉憤怒地變身為狼人，向前撲出，但沒走兩步，身上殘留的黑霧便驟然爆發，將她連同威爾卡斯三兄弟一起石化。

————

“咣！”

巨斧再次斬下，亞瑟翻滾著避開戰友團被石化的位置向英靈殿王座的方向逃去。

既然傑格拉格讓他“登臨王座”，那麼那裡一定有什麼特殊之處。

————

當“斯格拉默”身上的火焰被塞普汀默示透過自我犧牲而熄滅，它轉而動手透過迷霧將戰友團的狼人們石化時，艾米莉亞公主出現在黑甲巨人後背之上，揮動烏木匕首朝它沒有防護的後頸斬去，而帕拉索斯、德斯和伊斯汀·富爾沃等銳眼鷹則朝它的膝蓋和腳踝等位置發動攻擊以吸引注意力。

當時正在正面衝鋒的亞瑟還在想，沒有了迷霧也沒有火焰，這次它總沒有其他手段了才對，結果下一秒，黑甲驟然崩裂，化為無數銳利的尖刺向四周迸射。

幾名銳眼鷹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刺穿化為灰燼，艾米爾的位置由於沒有護甲而沒有遭到直擊，但那些尖刺在分出一段距離之後便反身朝她刺來，她似乎猶豫了一瞬間，但仍然堅定地把匕首朝下刺去。

這瞬間，衝鋒狀態的亞瑟什麼也做不了，他只能以超乎常人的反應看清此時發生了什麼。

萊迪雅舉著盾擋在自己面前，將幾乎所有的尖刺擋開，為他清空了衝鋒的路徑。

藍寶石千瘡百孔的身影出現在艾米爾身後，並留下一句“大袞剃刀殺不掉這傢伙啊，真可惜……”

澤拉正在和伊莉雅一起施法，小煩揮舞著“破曉者”攔截飛射而來的尖刺，但她自己身上已經中了數枚。

下個瞬間，澤拉和伊莉雅的魔法強化加持到了艾米爾終於狠狠刺入巨人後頸的烏木匕首上，帝國公主、盜賊公會首領和那沒了盔甲的“斯格拉默”同時化為燃燒的火炬，小煩頹然倒下，而澤拉和伊莉雅同時脫力陷入昏迷。

————

然後，就是現在，面對黑霧，火焰，盔甲全都沒有的“斯格拉默”，亞瑟猛然變身為巨龍想要把它撕碎，卻被它抄起黑漆漆的“巫斯拉德”一頓猛揍，如果不是蘇菲也變身巨龍擋下了致命一斧，亞瑟的巨龍腦袋差點就被砍下來。

由於這種程度的傷勢如果變回人的話大概會立刻死掉，亞瑟只能帶著女兒以巨龍形態在英靈殿中躲閃，所幸“斯格拉默”如今全身焦黑一片，行動緩慢，而且正在片片崩裂，他抱著“一定要比它堅持得久”的信念而東躲西藏不肯昏迷過去。

最終，亞瑟抵達了斯格拉默之前坐著的王座，小心地把自己挪了上去，但什麼也沒有發生。

騎著“馴鹿”的莉莉和展開蝙蝠翅膀的巴貝特一直在漆黑巨人頭頂騷擾，但它完全不理會地緩步朝亞瑟走去。

“一切遂您所願？”亞瑟攬著終於堅持不住陷入昏迷的蘇菲自言自語：“難道我的願望就是看到世界毀滅，所有人死掉？那明明是【綺禮】的願望……等等，誰？”

轟隆！！

沒等亞瑟想起什麼，英靈殿的屋頂驟然垮下，將不遠處的“斯格拉默”直接壓在下面，而透過屋頂，可以看到一座非常眼熟的建築漂浮在空中，而剛剛被它穿過的天空裂痕仍然在發出淡淡的熒光，英靈殿周圍的灰燼魔怪驚恐地四散而去。

冬堡法師學院？當初看它的造型就覺得挺怪，果然能飛嗎？

然而，沒等亞瑟想好要怎麼求援並拯救倖存的夥伴，垮塌的廢墟中，一道龐大黑龍的虛影就沖天而起，巨顎合攏，將法師學院直接啃掉了一小半，法師學院驟然失速，打著旋朝遠方墜去。

彷彿吸收到了什麼重要能量一般，空中的黑龍虛影飛快地由虛化實，幾秒鐘的時間就變成了亞瑟曾經在“夢”中見過，雙翅陰影遮天蔽日的“世界吞噬者”。

奧杜因泛著紅光，無比巨大的豎瞳之眼盯住了亞瑟，並說出了開戰以來的第一句話：“【我說過，我會消滅你的，‘此世之惡’。】”

同時也是最後一句。

那瞬間，亞瑟似乎看到天空有金色的流星墜落。

——【誕生之時已至，以此修正永珍！】（TheTimeofBirthhasCome，SheistheOnewhoMastersAll！）——

——4E，201年，日暮之月，7日，18:00——

松嘉德，英靈殿。

“【乾的不錯！利用塔洛斯留下的‘天空劍痕’一舉重創那頭蠢龍，這次它大概會消停個幾百年了，來，幹！】”金光閃閃的斯格拉默和亞瑟碰了下杯子，然後哈哈大笑著走開了。

等等……我……亞瑟皺眉思索起來。

他帶領自己冒險路上結識的夥伴們攻入被“世界吞噬者”佔據的松嘉德，在大家的幫助下成功將它封印，過程中有驚無險，沒有任何人因此死亡。

聽起來似乎是這麼回事……但……

亞瑟皺眉觀察著周圍。

身穿古怪白衣的“兄弟會”成員們正在和幾個造型差不多的金色英靈交流，而貞德·莉莉騎著她的“馴鹿”四處亂跑。

戰友團的朋友們正被一群戰友團的前輩們包圍，除了萊迪雅大家都有些拘謹，塞普汀默示正在和三勇士中的老人菲迪爾相談甚歡。

薩蒂亞和納茲爾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赫斯特拉和巴貝特手牽手不知說著什麼。

銳眼鷹保鏢們老老實實站成一排，看著艾米莉亞公主和傳說中的馬丁·塞普汀聊天。

藍寶石賭氣般坐在一張長桌旁大吃大喝，小煩時不時地嘲笑她，伊莉雅在一旁手足無措。

從英靈殿巨大的窗戶可以看到外面漂浮著的法師學院，澤拉·佩什正在大門口按著自己的耳朵望天和上面的人交流，莉莉飛過時被她順手從馬上扯了下來一把抱住。

那個古代龍裔米拉克是怎麼回事？帶著個銀髮格子裙的女孩子來秀恩愛的嗎？

“汪汪！看我找到了誰？”巴巴斯的聲音響起，亞瑟循聲望去，看到了一位異常熟悉的老獵人，烏瑟爾。

“父，父親！”亞瑟吃驚不已：“我以為您……”

“在狩獵的領域？哈哈。”老人烏瑟爾大笑起來：“雖然離松嘉德有點遠，但我認為你一定會成為英雄，所以早就趕過來了。”

說起來，在奈恩世界，人死後除了被聖靈接走之外，都會根據自己生前的行為抵達特定的湮滅領域，互相之間非常遙遠，想要串門的話需要足夠的毅力、理由和勇氣，畢竟大部分湮滅領域的環境都不太好，還會有魔人在偏遠的地方遊蕩。

“爸爸，我是不是該叫他爺爺？”蘇菲扯著亞瑟的衣角。

“不，那樣我就死定了……叫烏瑟爾爺爺就好。”亞瑟摸摸女孩的腦袋。

“烏瑟爾爺爺~”“乖~”

似乎忘了什麼，但想不起來……在祖孫兩個交流的時候，亞瑟環顧四周想要找出這種違和感的來源。

“【你做的不錯，龍裔，】”又一名金光閃閃，身穿盔甲的英靈出現在亞瑟面前：“【我其實不怎麼在意是否被崇拜，請你回去之後想辦法阻止那些狂熱的信徒。】”

“如您所願，“聖靈之首”【塔洛斯】大人。”亞瑟微笑回應。

不，“聖靈之首”不是塔洛斯，可究竟是誰？他是……她是……

由於塔洛斯身材高大，亞瑟抬頭回應時，忽然看到了一片奇異的星空，星座和星辰閃閃發光，這瞬間，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

——她是【阿卡託什】。

英靈殿的景象如同被打破的鏡子一樣瞬間支離破碎，只留下了那片空蕩蕩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