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永續瘋狂帝國（十七）

——？？？——

巴魯特斯族駐地附近，一條長長的拖痕正在雪地上不斷延伸。

拖痕的盡頭，是一個身穿毛茸服飾的藍髮小姑娘，她正用繩索拖著一頭比她大上五倍左右的冰龍屍體向駐地的方向走去。

“嘿咻，嘿咻，真討厭，”女孩一邊哈出陣陣白色霧氣，一邊自言自語：“庫拉盯上的獵物沒有了，只能去抓它的配偶，但這些雌性危險種的體型比雄性小了快一半，還怎麼讓父親認可庫拉啊。”

巴魯特斯族作為身處環境險惡的北疆的民族，依靠獵殺、捕捉、馴養各類危險種為生，同那些位於西方草原上以遊牧為主的馬上民族相似，但他們追逐的不是肥美水草，而是遷徙的危險種群。

危險種之所以稱之為危險種，是因為它們永遠渴求殺戮與鮮血，面對這些猛獸，任何猶豫或軟弱都只會讓自己喪命，換言之，想要活下來，就必須變得強大，比惡劣的天候強大，比兇猛的危險種強大，比不懷好意的北狄蠻族強大。

“如果有時間的話，庫拉應該能找到更大的獵物，但父親馬上就要帶著族人離開了，”小姑娘繼續自言自語：“再逗留下去，那些北狄怪物又要……啊！”

庫拉丟下繩索，飛快地躲到旁邊的山壁後，然後緩緩探頭。

在她的正前方，是一個身高接近五米，渾身發藍，手裡提著巨大木棒的“人”，“他”正一步一晃地朝山谷駐地的方向走去。

“北，北狄！”庫拉瞪大了眼睛：“還是一個‘完全體’！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

北狄，是北疆民族最大的威脅，其威脅程度甚至比危險種還大。

按照父親告訴庫拉的說法，它們是種來自帝國疆域之外的怪物，“幼年期”，“成長期”和“成熟期”看上去和普通的人類沒什麼區別，體格相對健壯，而且完全不怕冷，可一旦到了“完全體”階段，就會以極快的速度成長為這種身高超出常人十倍，面板湛藍，無論是力量還是防禦力都極為可怕的“巨人”。

這些巨人會主動帶領其他階段的北狄蠻人向帝國北疆發起攻擊，另外，雖然它們在很長一段成長期都同人類別無二致，但任何溝通的嘗試都以失敗告終，或許它們並沒有智慧。

“是隨意遊蕩過來的？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它發現我們的營地，”庫拉摸出用來斬殺冰龍的長匕首，悄悄跟了上去：“如果只有它自己的話……”

————

噼啪，噼啪，呼呼呼——

巴魯特斯的山谷駐地中，一頂頂帳篷被撕開，燃燒、遍地是血跡和屍體，除了火焰，沒有任何會動的東西。

“【咕——嘎——？】”巨人看著駐地的情況，發出了古怪的聲音。

“……！”庫拉看著那情景，瞳孔放大又縮小：“北狄，已經完成了襲擊……這傢伙剛剛是去追擊逃走的族人，現在才返回……”

雖然父親對她說過，人被殺，只是因為不夠強，沒什麼可抱怨的，而面對無法戰勝的強敵，能順利逃走就是弱者的勝利，但——

她完全無法抑制自己對這頭巨人的殺心。

“【咕……咕……】”巨人又停了片刻，終於做出決定，邁步向營地裡面走去。

不能再等了！營地裡沒有可供藏身的地點。

噌——

庫拉從它身後的雪地中竄出，如靈巧的飛鳥一般揮劍斬向巨人的後頸。

叮！

巨人如未卜先知一般抬起手擋住了這次斬擊，足以撕開龍鱗的利刃直接被彈飛，甚至只在它藍色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

“【咕……嘿……】”巨人轉過身，看著飛快撿回短劍朝它比劃的庫拉，咧嘴露出了一種近似嘲諷的表情。

“……”庫拉一邊同巨人對峙尋找機會一邊反省。

殺意洩露的太明顯了嗎？原本以為只有動物才會能敏銳感知到殺氣，沒想到北狄也一樣——看來它們果然是類似危險種的非人之物。

“【嘎！】”巨人停頓了片刻，似乎確認了偷襲自己的只有這個人類幼崽，於是不再等待，發出一聲咆哮，揮舞巨大木棒對著庫拉就是一頓亂舞。

逃不掉了，正面對決又打不過，雖然它的攻擊方式完全沒有章法，但硬接的話只有被打飛一個下場……這或許是唯一的逃跑方法了。

庫拉艱難地閃躲著巨人的攻擊，準備找機會進行一次不會太過受傷的招架。

“【咕哈！】”這時，巨人發動了一次貼地的橫掃。

就是現在！

庫拉不退反進，用短劍的劍身硬磕那根木棒。

鏘！咔嚓！

短劍碎裂的同時，庫拉的雙手也完全失去了知覺，但自身確實在被向後擊飛。

很好，就這樣——

噗。

半空中的庫拉被巨人猛然伸手一把攥住。

“……”庫拉看著巨人那雙充斥著殘忍和譏諷神色的眼睛，思維一時陷入了停滯。

誰說北狄沒有智慧？！

巨人隨手丟掉手上的木棒，用雙手握住庫拉，帶著某種愉悅的表情開始緩緩發力收緊。

父親，庫拉要去找你了……

“唉，原來你在逞強啊，”之前迷路差點凍死還搶了自己獵物的可惡外鄉人的聲音忽然響起：“這下你總不能說它是你的獵物了吧？”

嗤嗡！

一道寒光閃過，原本抓住庫拉的巨人的咽喉突然飈飛出一股血泉，它下意識地丟下庫拉伸手去捂，但完全捂不住，只能發出如“盒盒盒”般的漏氣聲，最終轟然倒地。

啪，呼——

剛剛用一柄雙刃劍割開巨人咽喉的外鄉人少年借力高高躍起，單手攬住正在掉落的庫拉，而後輕飄飄地落到一座帳篷的上方。

“好了，這下我們扯平了，小庫拉。”他對庫拉露出燦爛的微笑，那雙紅綠異瞳彷彿夜空的星光般明亮。

“……”庫拉呆滯數秒，而後連連搖頭，伸手抓住他的袖子：“父親，還有哥哥姐姐叔叔嬸嬸們！”

“放心，他們都沒事，周圍的都是北狄蠻族的屍體，”少年攬著庫拉走進帳篷：“等著看吧，我們即將大獲全勝。”

————

“利瓦（Liver），帶著你的陸行鯊走左邊，襲擊北狄的側翼，不要理會那些巨人，如果他們追你你就跑。”

“妮烏（Nyau），看到下方追擊陸行鯊的北狄隊伍了嗎？放先頭的巨人部隊過去，然後推下落石，把他們從中截斷，不要看了，去下一個地點。”

“不，等等，達伊達斯（Daidara），現在不是你出場的時候。”

“伊格尼斯族長，麻煩你帶雪虎和冰豹進場清繳那些普通形態的北狄，不要讓他們逃走同巨人匯合，務必在巨人砸開落石前撤離。”

“利瓦，讓冰豪豬發動覆蓋射擊，不，不要管那些巨人，殺傷和他們一起的普通北狄。”

“妮烏，到位之後立刻丟下火把，點燃那些稻草車，不要試圖攻擊，這些怪物似乎會在陷入絕境後臨陣突破。”

“伊格尼斯族長，你可以適當同巨人交手了，把它們引遠一點，配合利瓦逐個擊殺。”

“好，達伊達斯，你看到了嗎，那個最後的也是最高大的‘冰霜巨人’，就是這批北狄的族長，擊殺它的話，可比殺死其他普通北狄或普通巨人更具榮耀。”

“別直接跳下去啊！”

“妮烏，快掩護他！”

庫拉坐在族長帳篷裡，雙手托腮，看著異鄉人少年宛如魔怔了一般對著桌上簡陋的地圖比手畫腳，並時不時地將放在上面的一些紅藍罐子挪來挪去。

在指揮襲擊、推下落石，清繳敵兵，放火阻隔，逐個擊破的每個過程中，他都會非常誇張地做出推，拉，切斷，拍擊的動作，只有在最後的時候有點手忙腳亂，他當時已經將幾乎所有的紅罐子挪出了地圖，而最後的紅罐子正在被一群藍罐子包圍，他原本似乎準備以很帥的動作一指點在那紅罐子上，但某種意外事件讓他一個踉蹌打翻了旁邊的好幾個藍罐子。

庫拉大致看了看，似乎那些裝肉類的紅罐子被當成了北狄部隊，而裝水的藍罐子則被當做部族中由一個個強大戰士領導的隊伍。

在庫拉的印象裡，利瓦是個少白頭的中年大叔，本身實力不強，但馴獸是一把好手，是部族裡能同時指揮危險種最多的，而妮烏則是個長得像女孩子似的男孩子，喜歡惡作劇，同時隱匿和弓箭的本領很強，而達伊達斯……雖然看上去是個普通青年，但卻是個戰鬥狂，喜歡以傷換傷的打法，因此從沒有活捉過獵物，同樣，也是部族中唯一一個無法驅使危險種的人。

既然他連族長父親都能指揮，那麼這些小頭目自然也不在話下。

不過，有些奇怪的是，在他進行指揮的整個過程中，並沒有斥候或傳令官進出帳篷報告情況或傳達命令，而且，那些命令具體到彷彿就在接受命令的人旁邊看著一樣。

“你是怎麼做到的？指揮？”在外鄉人少年終於停下指揮，開始若有所思地看著遠方時，庫拉開口問道。

“我還是保守了。”少年說道。

“嗯？”庫拉歪歪腦袋。

“‘遠視’和‘透視’搭配，就成了‘千里眼’，足以實時觀察到戰場的每一個角落，而‘洞視’和‘幻視’組合，直接在他人眼前製造幻象，可以做到遠距離實時指揮，結合‘未來視’對自己命令可能造成的後果進行推演，只要不是兵力過於懸殊，甚至能打出一騎當千的戰果來，”少年看著桌上的地圖解釋道：“說起來，原本我只想能抵禦住這次北狄進攻就好，但因為太過順手，一路指揮下來變成了完勝，嘖嘖，莫非我有做【將軍】的才能？”

“【將軍】？”前面的一大串庫拉幾乎沒聽懂，於是轉而詢問某個陌生的詞彙。

“唔……”少年抓了抓腦袋：“將軍嘛，是一種像我剛剛做的那樣，指揮部下【把敵人全部幹掉】的職位——雖然他們是你父親的部下，我只是借用而已。”

“族長傳來訊息，【■■■】先生，”這時，有一名部族成員推門走進：“他還要留下打掃戰場，煩勞您收拾駐地做好遷徙的準備。”

“哎呀……”■■■吐了吐舌頭：“要是讓他知道我一開始指揮不熟練，讓入侵的北狄燒了不少帳篷，殺了不少馴養的危險種，可能會吃不了兜著走。”

“您多慮了，能在北狄襲擊中保住性命，我們都非常感謝您。”傳令斥候深深低頭。

“啊，看來這次試煉要結束了，”■■■看著虛空中的某處說道：“遷徙的準備我大概幫不上忙了，就交給這位庫拉小公主好了。”

“■■■要走？”庫拉看著他：“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

“不知道，或許……有吧。”

伴隨著這句話，■■■消失在庫拉眼前，同時消失的，還有整個世界。

——帝國曆，1024年——

帝都，皇宮。

“啊，艾斯德斯將軍竟然會打瞌睡，太難得了。”

“真是的，太不給面子了，換成別人在老子念表揚稿的時候打瞌睡，老子一道雷就劈過去，咔嚓！”

庫拉微微張開眼，看了看王座上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小皇帝，以及舉著一份公文，正努力辨識上面寫了什麼的大臣。

“真是抱歉，”她說道：“畢竟大臣的聲音過於催眠了。”

“可惡！”大臣啪地把公文摔在地上：“老子回頭就把寫這種又臭又長的稿子的秘書幹掉，直說吧，艾斯德斯，這次平定北疆，你想要什麼獎勵？——要不乾脆升任大將軍，讓佈德那個蠢貨回家養老去？”

“不，我繼續當【將軍】就好，”庫拉頓了頓：“獎勵的話，幫我貼個徵婚啟事吧。”

“……哈？”X2

“條件是……”

庫拉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一，精於指揮，以成為將軍為目標，二，武藝高強，樂於捕獵危險種，三，出生在邊境地區，四，年紀比我大五到十歲，五，擁有閃亮的笑容，雙眼必須是一紅一綠的異瞳。”

“……你是看上誰了？朕這就派人去抓。”

“另外，常用名必須是三個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