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死界魔霧都市（十三）

——2015.6.1——

第三新東京市。

“【歡迎乘坐第三新東京市6號環線第104次列車，本次列車預計執行時間6小時24分，繞城5周。】”

“呃……我們要乘坐這個？”

“對。”

“在哪站下？”

“不一定。”

“……好吧。”

碇真嗣看看周圍三三兩兩乘車的人群，沒有多說什麼，跟著綾波零踏進繞城列車，找了個位置坐下。

之前綾波零自曝身份之後，大受震撼的碇真嗣發自真心地問了一句“那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麼？”，結果意外地得到了“去提高同步率”的回答。

——“我的意思是，在人類面臨如此強大的威脅，只有我們少數人知道真相的情況下，我們能做些什麼來拯救人類？”

——“去提高同步率。”

乍聽之下有點只顧眼前的感覺，但仔細想想，除此之外好像真沒什麼能做的，使徒無法交流，夏娃處於封印狀態，而那什麼“諮詢統合思念體”只是個按照固定邏輯執行的資料庫，至於零自己，雖然是人形使徒，但不駕駛EVA的時候幾乎沒有戰鬥力。

如果搞什麼花活，導致使徒接觸到了夏娃並重新啟動“星球生命重塑程式”，那麼無論什麼有意義的，長遠的目標，也只是一紙空談罷了。

當時，大約是自己腦抽了，竟然追問“既然你也算是使徒，為什麼對消滅其他使徒沒有什麼牴觸？”

而綾波零幾乎沒什麼猶豫地回答：“使徒之間個體差異的程度甚至超過人類和香蕉，很難稱之為同類，相比之下，人類對殺害自己的同類非但不牴觸，有些甚至樂在其中。”

被一個近乎無口的少女駁倒是什麼體驗？

別人不知道，碇真嗣的話，只能老老實實聽她的話去提高同步率了。

原本，他還以為綾波零告知自己的身份時說了那麼多話，以後的交流會變得比較正常，結果轉身就又變回了原本沉默寡言，話語難以理解的模樣，所以，她當初其實是在唸從那什麼“資訊統合思念體”獲得的稿子？

“我只要一直坐在這裡，就能提高同步率？”坐了兩站之後，碇真嗣開口問道。

“不，你還要聽。”綾波零回應。

“聽什麼？”碇真嗣疑惑道。

除了嘈雜的人聲和列車報站的聲音之外，環城列車上什麼也聽不到。

“……”綾波零眨了一下眼，從隨身帶著的手袋裡取出一隻隨身聽，自己戴上一隻耳機，然後將另一隻遞過來：“戴上。”

這不太合適吧？只有情侶才會這麼做。

但零又不在乎這個。

不是她在乎不在乎的問題，列車上這麼多人看著呢。

又沒人認識我們。

碇真嗣糾結了兩秒，還是接過耳機戴在了和綾波零不同的另一隻耳朵上。

“【美麗的天使~在遠方召喚你~】”

“【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創造奇蹟~】”

……這啥歌？

——

噪音之所以是噪音，是因為混雜了太多的不必要資訊，被人耳和中樞神經接收到之後，統統做了廢棄處理。

戴上綾波零給他的耳機之後，碇真嗣只能聽到耳邊的歌聲，但在這首歌短暫停頓的時候，那些在此期間傳來的路人聊天內容就變得無比清晰。

“【迎面吹來和煦的風，輕輕地叩擊著我的心靈~】”

——“哎，你知道嗎？保護第三新東京市並擊敗使徒的，不是地聯部隊，而是一個超大超帥的機器人！”

——“真的嗎？”

——“我一個南邊來的朋友親眼所見！就那個會發射鐳射的使徒，被機器人唰地撕成了兩半！”

——“哇~”

“【你的臉上露著微笑，偷偷地凝視著我~】”

——“我準備離開第三新東京市了。”

——“這麼突然？”

——“一個月遭遇兩次使徒，聽說交戰區還發生了大爆炸，毀了許多房子，萬一哪天輪到我們頭上的話就麻煩了。”

——“雖然弄出了很大的動靜，但目前第三新東京市的傷亡人口可是零啊，你能保證你去的地方就一定比這裡安全嗎？”

——“……唔。”

“【你鎮定的面對一切，這一切都看在我的眼裡~】”

——“嘿，你看了最近流出的Eva大戰使徒的影片沒？”

——“看了，那臺機器人好像有點兇殘，直接把使徒的心臟挖出來了。”

——“別傻了，那可不是什麼心臟，而是自爆機關，和上一個使徒身上的一樣，那臺Eva為了不讓它在市區引爆，不惜遍體鱗傷，硬是把它拽了下來。”

——“那也太危險了，駕駛員要注意安全啊。”

“【我知道你無所畏懼，我知道你無比堅毅~】”

——“據可靠的小道訊息，Eva的駕駛員是‘集結之園’的孩子！”

——“什麼？真的嗎？”

——“當然了，只有‘適格者’才能駕馭那種大型機器人吧？造出EVA的秘密部門原本打算對他們進行系統培訓再參與戰鬥的，但使徒來的太快，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參加戰鬥呢。”

——“可惡，可不能讓小孩子比下去，我們接下來的工作要更加努力才行！”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的力量強大無比~】”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可以創造奇蹟~】”

啪，歌曲迴圈三遍，讓碇真嗣聽了十幾段不同的對話之後，綾波零摘下了碇真嗣的耳機。

“有什麼想法？”她問道。

“唔……”碇真嗣考慮了一下措辭：“雖然他們有著各種各樣的問題，有自己的小心思，偏見，以及惡意揣測，但，【人類應該繼續存在】。”

“嗯，我會記住的。”綾波零答道。

糟糕，下意識把她當成使徒或者說“夏娃”了，都是之前爆料太猛的錯。

“那，關於同步率……”碇真嗣想起正事。

“漲了13%，”綾波零答道：“準備下車。”

那個數字哪來的？下車？去哪？

————

“【真的無法探測嗎？】”

“【是的，直徑數十毫米的東西，以相當於光速百分之三十的速度撞上了南極。】”

“【以我們的科技，無法預測也無法採取任何防範措施……】”

“【外面簡直就是地獄啊！】”

“呃……”碇真嗣低下頭，就著閃耀的光影看了看手上的電影票。

《南極融化》，一部以15年前“第二次衝擊”為題材的紀實電影，當初還因為真實可信而成為了激勵倖存者繼續奮鬥的教育片，但現在看就有些老掉牙了，整座電影院顯得空空蕩蕩的。

而且，在他已經明確知道所謂“隕石撞南極”是一個謊言的情況下，再看這部電影只會產生荒誕感。

不過，既然是綾波零帶自己來看的，或許有什麼深意？說不定看著看著上面的畫面就會變成十五年前南極的真實情況了呢？

碇真嗣瞄了一眼身旁保持正坐，目不轉睛但面無表情地觀看電影的少女，隨手往自己嘴裡塞了一把她不要的爆米花，繼續看電影。

“有什麼想法？”

電影散場之後，綾波零開口問道。

“當初會火不是沒有原因的，編劇調動觀眾感情有一手，”碇真嗣評價道：“女主角那個令人厭惡了半部電影的父親在衝擊到來時把女兒推進避難所，自己卻被衝擊波湮滅，只留下一隻吊墜，之後女主角透過這隻吊墜一路反推出父親到底做了多麼偉大的工作，讓人十分感動——就是那個和女主父親做同樣工作的男主有點多餘。”

“嗯，我會記住的。”

怎麼又是這句？

仔細想想的話，既然整場電影播放完畢，畫面都沒有變成真正的第二次衝擊現場，那就意味著電影本身並不重要，她應該和列車上一樣想讓自己觀察“人”？

印象有點模糊了，好像有個老伯伯佔了一排座位在睡覺，有個醉漢倒在後排牆角，前排有一對情侶在電影男女主角吻戲的時候也親在了一起……呃。

當時自己在幹嘛來著……對了，猛吃了兩口爆米花，灌了口可樂，然後大聲吹了一聲口哨，完全忘了身邊還有個女伴。

啪！碇真嗣重重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那個……同步率？”

“33%，繼續努力。”綾波零答道。

還漲了20%？

——

“哎？真嗣？還有綾波同學？”

鈴原東二看看碇真嗣又看看綾波零，一臉驚訝。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綾波零要帶自己來遊樂園。

自從第二次衝擊之後，世界各地都在全力恢復生產，娛樂專案和場所幾乎沒有人關注，這座遊樂園的各種設施的設計感都顯得相當古老，不過仍然有不少遊客。

“那個……”碇真嗣嘗試現編理由。

“社團活動，”綾波零面無表情地答道：“外出取材。”

“唔，文學社需要外出取材嗎？而且假日還搞社團活動……好吧就當是這樣……”鈴原東二看看碇真嗣又看看綾波零，似乎想調笑兩句，又被綾波的氣場給鎮住了：“那個，之前多謝你了，我有機會的話一定會報答的。”

“沒事，應該的，而且你們其實沒添什麼太大的麻煩。”碇真嗣搖頭。

同步率什麼的，沒必要讓他知道，反正他不可能去駕駛Eva什麼的。

說起來，這還是兩人在擊敗第四使徒之後第一次見面，據說鈴原東二和相田劍介因為在戒嚴期間亂跑被校方狠狠教訓了一頓，然後又被NERV帶走，簽了一大堆保密協議才被放出來。

這裡畢竟是公共場所，相關話題點到為止，大家都知道什麼意思。

“你呢？該不會是自己來的吧？”碇真嗣主動開口岔開話題。

“啊，不，之前不是使徒來襲嘛，小學全面停課了，我看小櫻一直呆在家裡挺可憐的，趁現在臨時解除管制，帶她出來玩玩。”鈴原東二答道。

唔，平時聊天時確實聽說他有一個妹妹，上小學三年級，叫鈴原櫻，這傢伙總是吹噓他妹妹天下第一可愛什麼的，當然也不會有人沒事去反駁這一點。

“桃矢哥哥~”

碇真嗣正準備說什麼，一個揹著雙肩包，黑色水手服，白色百褶裙的小女孩便從不遠處的一個攤位啪嗒啪嗒地跑了過來。

“你妹妹？”碇真嗣挑了挑眉：“不是我說，你們一點也不像吧？”

鈴原東二又高又瘦，黑髮黑眼，臉型瘦長，看起來十分兇惡，而這個應該叫做鈴原櫻的女孩則棕發綠眼，圓圓的臉蛋有點嬰兒肥，看起來相當可愛。

“不是‘桃矢’是‘東二’，”鈴原東二無視碇真嗣，轉身去接小女孩：“他們是……”

“雪兔哥哥~”女孩無視鈴原東二，跑到碇真嗣面前張開手求抱抱。

“這個……”碇真嗣看了看眼中冒火的鈴原東二，只是蹲下身摸了摸女孩的頭：“我叫碇真嗣，不是‘雪兔’。”

“嗯？”鈴原櫻歪著腦袋，一副無法理解的表情，然後轉頭看向綾波零：“武藏姐姐！”

“嗯。”綾波零倒是很自然地一把將女孩抱了起來。

“我說啊，你妹妹有隨便給人取外號的習慣嗎？”碇真嗣看了看在綾波零懷裡咯咯直笑的女孩，轉向鈴原東二。

“嘿嘿，”因為妹妹沒跟碇真嗣親近而開心了不少的鈴原東二湊近了一點，壓低聲音道：“我懷疑啊，她可能要覺醒為‘第二批適格者’了。”

所謂“第二批適格者”，是從上上個月，第三使徒出現之後開始流傳的說法，許多並非出生在十五年前的小孩子也出現了“適格者”的特徵，NERV內部確實收到了相關的情報，但初步推斷是使徒被消滅時散逸出的某種東西產生的影響，但因為同“亞當”的規模無法相提並論，至多隻會讓小孩子產生一些認知混亂。

“希望如此……”碇真嗣也沒打算糾正，比起小孩子的認知出現了問題，還是即將覺醒超能力比較好。

不過，綾波竟然喜歡小孩子，倒是意外發現。

——

NERV總部，EVA試驗場。

“【一天之內同步率從0升到59%？！這是怎麼做到的？】”葛城美里的聲音幾乎破音。

“別問我啊。”碇真嗣坐在插入栓裡裝無辜。

【庫裡庫裡！】栗子球把小爪子向下豎，表達鄙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