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1、死界魔霧都市（三十八）

——2016.2.24——

集結之園，文學社。

“哈哈哈，那個使徒實在是太遜了，把我過往不小心吃了虧的使徒在幻境重新創造出來，是想讓我再次遭遇挫折並一蹶不振嗎？太天真了！”明日香噸噸噸把茶杯裡的茶喝光：“我反手就把它們全部打爆，掙脫出幻覺之後,一投槍又把那個停在衛星軌道上只會發光的廢物幹掉了！”

“但你弄丟了‘朗基努斯之槍’，”窗邊看書的綾波零頭也不抬地說道：“目前的觀測結果是，它超越了第二宇宙速度，最終會飛出太陽系。”

“吵死了！我當時怎麼知道NERV還有‘衛星軌道回收計劃’？不能超出第二宇宙速度倒是早說啊！”明日香咣地把茶杯放在桌上。

“那不正好證明了明日香你很厲害嗎？”霧島真名提著茶壺從裡屋走出來，開始給每個人添茶：“不像我，在幻覺中只能等真嗣同學來救。”

這位文學社女僕的手臂和半張臉仍然纏著繃帶，原本被擋住的面板此刻顯露出一種病態的蒼白,如果拋開發色瞳色不談,她看起來和碇真嗣第一次見到綾波時幾乎一模一樣。

“放心,不是幻覺，如果你遇到危險我一定會及時趕去救你的，”碇真嗣為了避免自己思維跑偏，飛快接話，然後補充：“啊，明日香和綾波遇到危險我也會去。”

“好。”綾波零隨口回應。

就算是敷衍我，現在也該說謝謝吧……

“完全不需要！吊車——咳，”明日香話到一半頓住：“真嗣君只管去救別人，本天才駕駛員天下無敵~哦呵呵呵~”

嗯……這種解讀方式，也不是不行。

由於“社死心音”的緣故，整個NERV上下非常默契地宣稱，完全不知道她們兩個在幻境中的遭遇，甚至以“檢查精神汙染”“阻止模因外洩”為由把她們關了七天，以免有表情管理不過關的傻瓜在她們面前露出異樣的神色。

畢竟，八卦這種東西的熱度，一星期左右也就下去了。

之後,明日香和霧島真名在隔離期間互相交換，因為各自有所隱瞞的緣故，不知怎麼地得出了“使徒掃描記憶後把挫折重現一遍”的結論，只能說錯有錯著了。

現在仔細想想，自己這麼英俊又溫柔，有女孩單相思是很正常的事情，鞋櫃裡的一堆情書可以作證。

呸，自戀狂。

初號機不在，你吞糞自盡吧！

鑑於上述手段無法致死，我決定保持沉默。

裝什麼裝？霧島明確表達好感的時候你們一個個盪漾成什麼樣需要我複述一遍嗎？

唔……碇真嗣捏捏額頭。

雖然自己從前就有自言自語的習慣，但能自己和自己以明確的“人設”吵起來這種事倒是最近才出現的，準確來說，是被霧島真名丟進時空裂縫又返回之後。

該不會……把其他世界線的人格複製回來了吧？

綾波一直沒有對這件事進行評論，也不會對這些胡思亂想做出回應，或許她認為這事不怎麼重要？

“由於第十五使徒的特殊性，你們雖然解除了隔離，但還得進行大約十天的觀察，”綾波零抬頭推了推眼鏡：“社團教室有我和真嗣同學打掃就行。”

嗯……確實，自從霧島因為三號機的事故而入院之後，社團教室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打掃了，一些平時接觸不到的角落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灰。

“可是……”霧島真名還有點猶豫。

“灰塵跑進繃帶裡的話，”碇真嗣指指自己的臉：“面板會變得坑坑窪窪哦。”

“……”霧島真名用一種“你是如何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種明顯胡說八道的話？”的眼神看了看碇真嗣,還是點了點頭：“那好吧。”

哎呀……不小心忘記她說過“只是自己說的話就都相信”這件事了……

不如以後刻意胡說八道讓她在潛移默化中放棄那種想法？

“那我們就一起回去了，”明日香站起身，理理領子：“如果有使徒來襲的話，說不定你們回來之前就被我解決了呢。”

“暫時沒有。”綾波零又捏捏眼鏡框。

——

唔……她到底要幹什麼？

戴著頭巾的碇真嗣一邊用撣子清理書架頂端的落灰一邊偷眼看了看綾波零，發現她剛剛把抹布打溼，正在擦窗玻璃。

竟然真的在打掃衛生哎……

比起把情緒和想法都寫在臉上的其他駕駛員，綾波零這邊，就算碇真嗣同初號機的同步率有100%，也猜不清她到底在想什麼，只能根據行動大致估算。

她提前把明日香和霧島真名打發走，應該是有話跟自己說，但卻不直說，應該是在等自己開口問，如果問不對的話就不說。

能重置世界就是硬氣。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想讓你告白？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表白是宣告勝利的號角，而不是發動攻擊的衝鋒號。

被她打斷了兩次，你們真是慫了許多呢。

少扯沒用的，等哪天她決定發動第三次衝擊的時候，我會說的。

告白成功拯救世界，告白失敗重新讀檔是吧。

無論如何，她一定在等你做什麼，這絕對沒錯吧。

那麼，究竟是什麼呢？

嘩啦啦……

這時，綾波零已經擦完了一遍玻璃，把抹布放在水裡浸了浸之後開始擰乾。

她擰乾的動作並非常規的虎口相對，而是兩個拳頭一上一下。

啊，想起來了！

“綾波，你擰抹布的動作，真像我媽媽。”碇真嗣飛快地按照劇本說道。

綾波零轉頭看向他，神情完全沒有任何變化，更別說期望中的臉紅了。

“呃……那個其實……”碇真嗣不知所措地撓頭。

“下個月，有50%的機率發生第三次衝擊，”綾波零轉回目光，拿起抹布繼續去擦窗戶：“你可以嘗試阻止一下。”

哦，原來如此……

發生什麼！？

————

經過對綾波零反覆追問，碇真嗣終於從一長串的簡短回答中提煉出了有效的情報，顯然，即使夏娃化身不會臉紅，但直接回答有關自己的事情時還是會害羞的。

總結來說，下個月應該會出現一個無法對付的使徒，即第十六使徒。

並非常規意義上的“無法對付”，而是“其他人無法對付”、“只要她去對付，就會中招”的情況。

具體來說的話，會出現一個“雙螺旋DNA結構”的“環形使徒”，它會主動同“有駕駛員的EVA”接觸”，並與之融合。

是融合，不是侵蝕，而且融合後消失的是使徒自身，EVA的AT力場會反過來獲得增強，所以AT力場不認為那是攻擊而不會有拒絕反應。

但問題在於，它同時會將自己攜帶的DNA資訊，力量的使用方法，以及所擁有的記憶全數給與EVA和駕駛員，因為同樣是“增強”，所以不會被拒絕，在那之後，駕駛員只需一個念頭，就能讓自己和EVA一起轉化為新的使徒，因為是主動和自發行為，同樣無從防禦。

——

這個使徒的能力雖然相當不講道理，但還是有跡可循的。

到第十個為止，出現的各種使徒的能力都以直接的破壞手段為主——包括那個沒能出生的，自己用“卡牌超能力”可以輕易對付，但之後就變得麻煩了，現實中的使徒開始以病毒的形式滲透，卡牌的對手也開始使用針對卡牌和卡組的手段。

行動模式轉變的初期，它們還有點呆，認為EVA的強大在於機體，

第十一使徒侵蝕實驗機體分析內部構造，第十二使徒把初號機吞進狄拉克之海研究外形，它們認為自己行了之後，派十三使徒直接侵蝕並控制了三號機。

或許是試圖證明自己的判斷沒有問題，在三號機附身的第十三使徒被擊敗後，它們立刻綜合了能獲得的最強資料，製造出了強到離譜的第十四使徒，若非自己有“卡牌超能力”傍身，大概已經被它一波帶走了，更別說把擊毀第十五使徒的“巨神兵”搶到手。

而兩週前掛掉的第十五使徒，看似弱到不行，但卻有著之前所有使徒都沒有過的重大戰果：成功發現並確認EVA的關鍵在於駕駛員。

於是，擁有這種近乎無解的能力的第十六使徒便誕生了。

——

理論上來講，這種類似心靈漏洞的玩意，只要受影響者心智堅毅，不受力量的誘惑即可，但該使徒“攻擊行為”的整個過程中唯一的坑就在此處：一旦駕駛員產生“如果成為使徒，就可以如何如何”的念頭，無論怎麼荒謬，轉化都將自動執行。

比如“如果成為使徒，就是最厲害的天才駕駛員”、“如果成為使徒，真嗣同學就會喜歡我”，這種離譜到稍微一想就會發現不對的念頭，同樣能觸發轉化。

至於碇真嗣自己，甚至還有合理和正確的說法：“只要成為使徒，就和綾波一樣了”。

因為本身就是使徒而能天然抵禦這一條的綾波零，則會吃虧在另一點上，也就是“使徒的記憶”，那條“雙螺旋”可不是圖好看和復刻DNA造型的，它們分別儲存著關於人類“利他”和“利己”這兩個動機相反的行為的記錄，AT力場被大幅增強，能直接連線夏娃本體的綾波零隻要出現“人類還是毀滅的好”的念頭，第三次衝擊就會如約而至。

用綾波的話說，她接觸到第十六使徒之後，“第三次衝擊”和“初號機被炸掉”出現的機率各佔50%，而碇真嗣完全沒有詢問樣本數量的勇氣。

不過，在“這次輪迴”中，他似乎透過時間線跳躍等方式增強了綾波零“人類應該繼續存活”這一念頭出現的機率，但始終沒有高到哪裡去，並不能完全放心。

至於增加的好感度，同步率之類的，也僅僅是增加了綾波把自己帶到下一此輪迴的可能，對拯救“這次的世界”毫無幫助，結合那個有很多“綾波妹妹”的世界線，她只會把自己感興趣的人帶走，是否保留記憶則視情況而定。

碇真嗣沒打算問“其他自己”的情況，他堅信絕對沒有第二個碇真嗣能把初號機的同步率提高到600%這麼高還完好無損，畢竟400%都變成膿水了——這也是剛剛順便問出來的。

——

打掃完畢之後，兩人便一同離開了集結之園，而碇真嗣直到返回自己的宿舍，都沒有想明白究竟要如何擊敗第十六使徒。

如果拋開“由綾波零投硬幣來決定世界是否延續”這種聽天由命的辦法，應該還有一種成功率極高，但實現起來非常艱難的法子，可，究竟是什麼呢？

應該不可能是讓自己的“卡牌超能力”臨場發揮吧？

這種憋屈感，就像提前一天看到考卷題目但卻完全不會做一樣。

嗯？

考試的前一天……考試題目……

為什麼要看題目？直接看參考答案不行嗎？

“真名？你在宿舍嗎？”碇真嗣撥通了霧島真名的手機。

“【啊，在，在的，真嗣前輩。】”她的聲音不知為什麼有點緊張。

“你想辦法給‘未來的自己’留言，”碇真嗣繼續說道：“讓‘時間穿梭能力足夠穩定’，且‘沒有經歷過第三次衝擊’的你到現在這個時間來我的宿舍找我一下，有事要找你幫忙。”

“【嗯？嗯……好的。】”霧島真名的聲音透出點失落。

大致猜到她的想法的碇真嗣也沒有辦法開口寬慰，又寒暄兩句並簡單道謝後結束通話了電話。

雖然從未來返回的霧島真名滿口都是【禁止事項】，但只要她能來，自己就可以根據她的態度判斷出未來和她的關係如何。

嗯……為自己的渣男行為找藉口了屬於是。

咚，咚，咚。

宿舍的門被敲響了。

時間旅行者的能力真方便，首先一條就是絕對不會遲到。

碇真嗣稍稍整理了一下儀表，走到玄關開啟門：

“好久不見……哎？”

站在外面的，不是預想中外表更成熟的霧島真名，而是一個沒見過的少年。

他看起來和碇真嗣差不多年紀，身穿白襯衣和黑長褲，灰色短髮，赤紅眼眸，容貌俊美到足以令普通的女生相形見絀。

“【Alterego，渚薰，響應召喚而來，】”

少年開口，聲音溫和而清澈：

“【試問，你就是我的Master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