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掛著上尉軍銜的軍官實在跑不動了,他不敢回頭,聽著後面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感受著腳下大地帶來的震動,絕望而大張著的眼睛已經被淚水填滿,他不想死,他是東北講武堂的高材生,他深受上官的賞識,還有更多的榮華富貴在等著他,但是,背後馬背上日軍的狂笑已經讓他魂飛魄散。

這一刻,他甚至想跪地求饒,只要能繞過他一條命,讓他做牛做馬他都願意。

但是之前跪地求饒的那些士兵已經變成了一具具身首分離的屍體,所以他不敢停下來,哪怕身體被死亡陰影籠罩帶來的疲軟也無法阻止他奔逃的步伐,但是背後的馬蹄聲和狂笑聲卻是迅速逼近,他的背脊甚至都感覺到狂奔的戰馬噴出的炙熱鼻息。

“啊!……啊!”上尉軍官絕望地大叫起來,仰頭最後一次看向他留戀不捨的人間天空。

“嗖嗖!”迅疾的風聲從他頭頂掠過,然後他聽見了背後有重物墜地的聲音,一匹高大的東洋戰馬從他身邊衝過,但是馬匹上卻是空無一人。

此時他才聽到遠處一個高坡上傳來的機槍聲。

上尉軍官轉頭看去,之前狂笑著要上來劈死他的那個日軍騎兵,現在卻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口鼻都在突突冒血,眼見是不活了。

這時,他的耳邊不斷傳來“噠噠”的機槍聲,同時還有一個接一個從馬背上跌落的屎黃色身軀。

“得救了!”他還來不及狂喜,高坡上的機槍聲就戛然而止。

上尉軍官驚慌地環顧四周,追著他們的日軍騎兵被打死不少,還有幾個是被擊中了馬匹然後從高速賓士的戰馬上摔下來後生死不知,剩下的八個鬼子並沒有慌亂,也沒有理會近在咫尺的這些潰兵,他們在一個鬼子曹長的命令下靠攏過來,相互保持一定距離,然後那個鬼子曹長一聲令下,八個騎兵排成一個整齊的橫排,向著響槍的那個高坡衝去。

看著鬼子不再關注自己,這個在鬼門關走了一個來回的上尉軍官渾身發軟,整個身體都被冷汗溼透,他慶幸地嘟囔了一句:“我的娘哎!”就軟軟倒在地上,這時的他已經不想跑了,也跑不動了,哪怕那些日軍再次折返回來,他也認命了。

其他還在奔逃計程車兵則是慶幸這些鬼子終於去尋找新的目標了,反正死道友不死貧道,他們沒去想自己是被剛才的機槍救下來的,更不會去想那挺機槍的主人結局會如何,他們現在只想遠遠躲開這些凶神惡煞的日軍騎兵,巴不得自己能鑽到地下不被人發現才好。

而此時的黃大有卻是頭上開始冒汗了。

剛才他一個彈匣20發子彈,在400米距離連續射倒七個日軍騎兵,他不知道這個成績放在內行人的眼裡會有多麼震撼。

即使是放到後世的特種兵裡,在短短三秒鐘內,四百米距離上,用只有20發子彈的機槍連續擊中七個高速運動的目標,也是一件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已經不僅僅是打得準不準的概念,而是對機槍的控制和壓槍完全做到了遊刃有餘、控制自如,同時還有超強的槍感,第一個點射也許還能夠從容瞄準,後面的連續射擊根本不可能再有時間去細細瞄準,而是完全靠超人的感覺在射擊。

等到黃大有打完一個彈匣,下意識去胸口一摸,冷汗就出來了。

他這才猛然發現,自己出來只帶了機槍,卻沒有把機槍手的具裝帶上,一般機槍手的具裝其實也很簡單,就是一個用腰帶和肩帶固定在胸口的子彈袋,一個具裝可以裝4個彈匣。

也就是說,一個捷克造機槍的機槍手隨身攜帶的子彈為100發,在戰場上100發子彈是肯定不夠的,所以每挺機槍一般都要配副射手,主要就是能帶更多的子彈並在戰場上為打空的彈匣裝彈。

現在子彈沒有了,黃大有就危險了,他已經成為了剩下的八個日軍騎兵的首要目標,不僅僅是要消除威脅,更多的則是要洩憤報仇,而且日軍曹長經驗豐富,他馬上就判斷出山坡上的機槍沒子彈了,不然他們不會有從容整隊的時間。

於是,日軍排列好進攻隊形後,就開始向山坡發起衝鋒,他們甚至連背上的騎步槍都沒有取下,準備用馬刀將這個敢於挑釁大日本皇軍的機槍手砍成肉泥。

黃大有急了,開始四處張望。

剛才他開槍的時候,有幾個士兵看到有人開槍反擊,覺得這裡可能還更安全一些,就向這個土坡跑來。

但是等到機槍聲停下來後,那幾個士兵又都停住了腳步,狐疑地向山坡上觀望。

黃大有看見其中一個士兵身上還揹著步槍,就大聲叫道:“兄弟,有子彈嗎?快給我送點兒子彈上來。”

他不說還好,一說是沒子彈了,那幾個士兵轉頭就開始沒命狂奔起來,邊跑還邊慶幸自己沒過去,沒子彈你還敢打日本人,還叫老子過去跟你一起找死嗎?你不知道你已經成了日本人的最大目標嗎?快跑啊,乘著這個傻子吸引了日本人的注意力,現在不跑更待何時?

那個士兵已經忘了自己身上也揹著能打死人的槍,而且他還是當時在旅部的值班守衛,身上子彈袋裡還躺著60發7.92毫米子彈。

黃大有這下又急又氣,差點就想跳起來大罵,你們是沒腦子還是真變成了兔子?不把這幾個日本人打死,你們兩條腿能跑得過四條腿的戰馬嗎?

當時遠處的日軍已經開始衝刺,幾百米的距離旦夕可至,他知道自己也跑不了了,只想著倒提著機槍當棍子,看看臨死槍能不能掃下一個鬼子來陪葬,反正已經殺死了七個,夠本兒了。

此時的黃大有並沒有死亡前的絕望和驚恐,他胸中燃燒的火焰還未熄滅,他渾身的血液依然在沸騰。

看著越來越近的鬼子騎兵,他正準備提著已經從機槍變成棍子的捷克式站起來,頭上就捱了一巴掌,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又嚇傻了嗎?媽拉個巴子的,還不趕快裝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