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

北平染上了一層白霜。

風逐漸小了些,天上落著稀疏的雪花。

王府的下人們張燈結綵,為過年做準備。

“這場雪來的真不是時候。”起身後的朱高熾,不理會伺候他,一臉委屈的婢女,望著牆頭上的積雪抱怨道。

蒸汽機工廠的事,化肥的事,冶鐵廠的事,焦炭煉製廠的事,工程隊的事,鐵道的事,鐵礦的事……

隨著這場雪,或停工,或半停產。

“有幾日沒去問安母妃了。”朱高熾突然想到,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都忙忘記了。

連忙離開世子府,前往後寢宮。

後寢宮。

朱高煦帶著朱高燧正在雪場玩雪,一點也不怕冷,身後跟了一群凍得瑟瑟發抖的小黃門。

“大哥。”

“大哥,來玩呀。”

朱高燧舉著一團雪球,想要說服大哥加入他們,朱高煦嘴巴閉得緊,眼睛卻出賣了他。

“你們玩吧,小心凍傷。”

朱高熾早就失去了這份樂趣,人的成長過程中,會不斷失去兒時高興的事情。

“你們照顧好老二老三。”

對小黃門們,朱高熾交代了一聲。

只要要把當大哥的樣子做出來。

小黃門們聽見後,臉上露出諂笑,誰也不敢怠慢。

“父王誇過咱。”

朱高煦不服氣的對大哥離去的背影喊道,見到大哥回頭,朱高燧小雞啄米般的點頭。

靖難之役,離不開朱高煦。

朱高熾露出微笑,“二弟有進步啊。”

“父王誇咱以後一定是個悍將。”

“二哥在校場上,騎馬拉弓射箭,十箭全中靶子,父王非常高興,還賞了二哥一個玉扳指。”

玉扳指在商朝大量使用,在漢朝隨著弓的石數增加,已經不能承受拉弓那麼大的力量。

到了唐朝,先民已經不怎麼使用玉扳指。

宋代經濟繁榮,出現了一些仿漢代的扳指,其樣式多種多樣,功能主要是一種玩物商品。

等到明代,朱元璋提出了“禮官及諸儒臣稽考古制以聞”,因此也戴上了復古的扳指,主要起裝飾作用。

到了清代,玉扳指成為了象徵身份的作用。

朱高煦掏出了荷包裡的玉扳指,臉上滿是炫耀,跑到朱高熾身前舉著。

朱高熾拿起玉扳指,故意等了一會才還給朱高煦。

果然,朱高煦臉上已經笑得合不攏嘴。

少年希望得到贊同有什麼錯呢。

“二弟,好好習練本事,以後跟隨父王出征,上陣父子兵,父王一定會喜歡的。”

朱高熾覺得挺好。

父親領兵作戰,二弟衝鋒陷陣,打下一個偌大的國家交給自己治理,多完美的分工。

“咱一定好好練本事。”朱高煦一臉的認真。

能得到父王和大哥的誇獎,說明自己做的是對的。

“不錯,有志氣。”

一旁的小黃門們,見兄弟三人和睦,也紛紛露出笑臉,為小爺們高興歡喜。

兩兄弟也不玩了,歡喜的跟著大哥身後,一起回去了宮殿。

“大公子來了。”

外間的嬤嬤們笑道。

“呀,是大哥。”

三妹朱月貴聽到外間的聲音,驚喜的一躍而起,在王妃的視線下乖乖的改成小碎步走了出去。

等見到大哥,朱月貴埋怨起來。

“大哥,你失信於人。”

“下次咱跟伱們去。”朱高熾笑道,知道三妹說的是出遊的事情。

他帶了個頭,後續交給袁容來組織。

出遊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各家子弟小姐都不願意缺席,已經形成了定例,自己沒必要再抽出時間陪他們瞎玩。

“袁容難道待你們不周?”

“他呀,他只會盯著大姐看,兩個人用眼神說話呢。”朱月貴小聲說道。

玩笑歸玩笑,可不敢讓母親聽到。

朱高熾感覺身後有動靜,回過頭,果然身後站著氣鼓鼓的大姐,指著朱月貴說道:“你這張嘴就說不出好話來,看我今天饒不饒你。”

“大哥救命。”

朱月貴扯著朱高熾的衣裳躲著大姐,朱高煦兩兄弟起鬨,連小妹妹都跑了出來。

朱高熾只好攔住大姐,“看在我的面子上,饒了她這回吧。”

“你就會偏袒二妹。”

朱玉英跺跺腳,往裡間走去。

雖然知道大姐不是真生氣,朱高熾還是跟上去,勸道“回頭咱說說袁容,太不像話了。”

“你也學壞了,都來氣我。”

朱玉英翻了個白眼,不理會大弟。

“嘻嘻。”

“大哥好壞。”

幾兄妹進入了裡間,默契的不再談袁容。

燕王妃徐氏坐在榻上,前面擺著一張黑漆鋪猩猩紅坐墊的花椅,站著一名穿戴端整的婦人。

還有名少女,一身藤青曳羅靡子長裙,外穿鏡花綾披帛,小臉在額頭垂著短髮,顯得的越發秀麗,

“這是你二嬸和表妹。”

正經的親戚,朱高熾都認識,既然不認識,要麼是遠親,要麼是旁的關係。

“二嬸子安。”

“表妹安。”

“大公子萬福。”

“表哥安。”少女隨著母親,恭謹的正身直立,兩手當衣襟前,微俯首曲膝。

糯糯的聲音,聽起來有種柔軟感。

朱高熾打量了少女一眼,少女嚇得低下頭,可以看到耳根子處已經紅了。

“你是他長輩,又不是外人,叫他熾哥兒就好了。”

燕王妃笑道。

那婦人也笑著回應了兩句,但沒敢改口。

燕王妃也沒有勉強,看向朱高熾說道:“你和你父親都是大忙人,整日見不到人影,今天還記得來我這裡了。”

“母親笑咱呢。”

有外人在,朱高熾站在塌前沒有坐下。

“父王出門了嗎?”

“一早就帶人出府,也沒說去哪裡,你們兩父子啊。”燕王妃嘆了一聲。

朱高熾聞言不再說話。

老大從小話不多,如今更是沉默寡言,徐氏知道長子的性格,主動說道。

“你在這裡,客人們不安,問安了就回去吧。”

“母親開始嫌棄兒子了。”

“那你留下。”

燕王妃索性說道。

朱高熾邊走邊笑,腳步不停,“不敢打擾母親和二嬸子聊家常,兒子下回再來。”

到了外間,朱月貴攔住路。

“才來你就走。”

“三妹妹有什麼事?需要咱買什麼東西回來,儘管讓人告訴咱,只要街面上有賣的,咱就能跟你買回來。”

“別想收買我。”

都捨不得大哥離開,朱高熾見狀,在外間的凳子上坐下,靠在桌邊。

“裡間的人是誰呀?”

“不知道。”

朱月貴理直氣壯的坐到大哥身邊。

朱高熾不理會三妹,轉頭看向大姐。

朱玉英搖了搖頭,輕輕說道:“最近家裡經常來人,都是沒見過的親戚。”

“大哥,喝茶。”

小妹妹親自捧茶過來。

“小心燙著了。”朱高熾連忙接過,“下次不要做這些事了,燙傷了可不好。”

小妹妹使勁的點頭。

朱高熾感覺有些奇怪,家裡哪裡有這許多的親戚,多半都在應天府呢。

至於父親這邊的,那更不可能了。

不過這些事都是小事,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朱高熾起身,“咱走了。”

這回,朱月貴沒有再攔,只是眼巴巴的看著大哥,還有小妹妹同樣如此。

朱高熾猶豫了會,答應道:“下回出遊,咱一定參加。”

她們聞言,立馬高興了起來。

“大哥說話要算數。”朱高煦強調道。

他們兩兄弟跟著大姐去玩過一次,從此之後一次不落。

“嗯。”

朱高熾一邊點頭,一邊離開。

離開了王府,大街上,各家的商鋪掃自家門前的雪,官府的役夫,掃著部分沒人管的街道上的積雪。

下雪路滑,朱高熾沒有騎馬,選擇的乘坐馬車出行。

有些事情是歷史即將發生的。

例如藍玉會死。

父王他們各種猜測和對事務分析,朱高熾覺得該有所透露的還是要透露。

姚廣孝就是個不錯的人。

慶壽寺。

寺裡有不少的香客。

求平安的,求財運的,求姻緣的,求子的,求前程的,泥胎的佛像什麼都能管。

小沙彌在前面引著貴人進入後院。

姚廣孝親自在門口迎接。

“大師,許久不見。”

“小王爺能等登門小寺,令小寺蓬蓽生輝。”姚廣孝雙手合十,態度很端正。

府里人叫大公子,因為朱高熾還不是世子,有二公子三公子在,不能亂叫。

外面相關的人沒有這層顧忌,知道王爺已經認定了嫡長子,所以提前叫小王爺。

這也是一種態度的表現。

“大公子請。”姚廣孝讓開一邊。

“大師先請。”

姚廣孝的聰明才智,對人心的預判,無疑是天下一等人之列,朱高熾可不會小瞧他。

而且朱棣造反可謂是猶豫了許久。

此人的鼓動,至少起了不少的作用,堅定了朱棣的信心。

信心。

有時候很重要,和士氣一樣的道理。

是朱棣的謀士,朱高熾不會怠慢。

姚廣孝很高興大公子對自己的禮遇,兩代人對自己的認可,他在燕王府的地位也就不可動搖了。

“燕山左護衛的事情,不知道大師能不能指點一番。”

在僧房落座後,朱高熾開口詢問道。

工程雖然停下,但是人手要提前準備好,開春後就動工,這回他要兼顧上燕山左護衛。

提前把左護衛收攏到手裡,不要像歷史中一樣,耽誤了幾年,以至於靖難之役,左護衛沒有起到應該有的作用。

朱棣他們不急,因為他們不知道歷史,不知道幾年後就會被削藩和索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