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行都司這道命令是何意?”

會州衛。

大寧與北平接壤的第一大衛,一名軍官收到這命令,看向幾名前來的人喝問道。

“字面意思。”

軍官是營州左護衛將領,奉寧王旨意前來會州衛所接管兵權,來了不到半個月。

他感覺到了不對。

“來人。”

“歇歇吧。”對面的人冷笑道。

“你們敢造反。”

那軍官驚怒。

“綁起來。”對面的百戶揮了揮手,門外衝進來幾十名總旗官和小旗官。

軍官的侍衛早就不見了蹤跡。

“你們安敢如此。”

“跟燕王府作對,你們憑的是什麼?”

“整個大寧的總旗官和旗官都倒向了燕王府,所有的軍戶都受王府的恩惠,伱真以為幾句空話就能違抗大勢?”

大寧當地軍戶經濟合作社的負責人從軍人們身後出現,露出不可思議的目光。

“劉真臨走前告誡寧王做事三思,寧王到底年輕,不如劉真看得通透。”

那軍官看著在場的旗官們,突然間放棄了掙扎。

在場的都是旗官,比進來的是士兵還要可怕。

這些旗官就是大勢。

他們這些人全部倒向了燕王府,就是燕王府在大寧最深厚的根基。

軍戶經濟合作社的負責人表現的很囂張。

可是沒有人覺得反感。

因此此人有底氣。

這些年來軍戶經濟合作社的發展,為軍戶們帶來了巨大的生計,多少軍戶從貧困,溫飽線提升到了小康。

最先受益的就是旗官們。

軍戶實際上還是以種地為主的百姓。

大寧發展起來的的養殖業,建立在中華重工體系,靠著軍戶經濟合作社的協調。

不但為北平提供了大量的牲畜和肉類,也大幅度提升了大寧的經濟水平。

而正因為軍戶經濟合作社的模式,讓軍戶們家家收益,充分加入了工業化發展資源分配的紅利中。

老百姓心裡有杆稱,誰對他們好,誰為他們帶來了好,他們心裡是門清的。

因為生活不會騙人。

隨著北平行都司的政令下達,軍戶經濟合作社的發力,加上寧王府被控制起來。

從上至下。

一夜之間大寧變了旗幟。

幾十萬軍民基本沒有抵抗,照常的生活,但是心裡還是有些忐忑。

“小王爺這麼做,已經等同於造反,如果朝廷派人來抓小王爺怎麼辦。”

“小王爺不能被抓呀。”

“我們的好日子才剛開始,還沒有過夠呢。”

百戶所公房。

幾名旗官閒聊,為未來的形勢而憂慮。

百戶所的公房很簡陋,作用並不是很大,十幾間房子,和普通的民房沒有多大的差別。

其中還有好幾間是庫房,當做倉庫使用。

這裡還有報紙。

報架上有最新的報紙。

衛所的報紙由軍戶經濟合作社補貼,每期都會送到各百戶所。

新的報紙上還能看到頭版頭條的大字。

“小王爺的下個五年計劃新願景:家家吃得上肉,家家孩子上得了學。”

“小王爺之功績。”

……

衛所的旗官們也是種地的,他們沒有脫產,其實和普通軍戶一樣,屬於社會的底層。

只有總旗官的地位稍微高那麼一點。

“要我看啊,就應該讓燕王當太子,燕王當了太子,以後就能當皇帝,燕王當了皇帝,小王爺就會是太子。”

“唉,不知道聖人是怎麼想的。”

“真希望不要打仗。”

“小王爺都這麼做了,怎麼可能不打仗,這以後啊,瞧好了吧,必然有大仗。”

“朝廷必定會派人來抓小王爺,小王爺又不是個願意受氣的,也沒有人願意小王爺被抓,打仗是難免的事。”

“打吧,我們軍戶不就是幹打仗的麼,該打就得打。”

“早點打完早點消停。”

有些旗官抱怨道。

沒人想要打仗,可打仗又是避免不了的,至少他們這些底層的人不太願意打仗。

可他們也捨不得好日子。

為了自己的好日子打仗,他們只能隨波逐流了,心裡的抗拒要少些。

不久。

大寧成立新軍一營,新軍二營,新軍三營。

每名職業士兵最低每年十八兩銀子的軍餉,待遇從優。

報名的人有,但也不算太多。

畢竟誰都知道,這回可能要真的打仗了。

但是大寧的軍戶多,哪怕少,十個人中只有兩個人報名,那也是兩萬了。

而三營只需要九千兵,仍然可以挑選合格的精兵。

大寧很大。

北平也很大。

寧王宮發生的事情,在北平有絕大部分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有少部分人才清楚。

地方上的百姓們在田地裡一如既往的勞作,不同的是各色新式農具使用在農田中。

原來的農具建造材料換成鋼鐵。

經過退火、酸洗等工藝的新材料鋼鐵的三孔犁頭,重量和原來的犁頭相仿。

在保持犁地深度的同時,卻又增加了犁地面積,且沒有讓耕牛耗費更多的力氣,極高的增加了土地生產效率。

隨著鐵道馬車的淘汰,以及開平,大寧軍戶經濟合作的發展,兩地為北平提供了大量廉價的牲畜。

百姓人均耕地面積增加,收入也增加,提高了他們的消費能力,可以購買牲畜和機器。

三孔的新犁頭,耕牛。

已經成為了越來越多尋常農戶家中的常用工具。

得勝澱。

顏鈍最初開墾百萬畝新田的地區。

這裡的百姓分田在二十畝以上,如果按照原來田畝的劃分情況,這裡家家都是“富戶”。

也是北平當下人均耕地最多的地區,合計四萬戶的農戶,滿足了近百萬人的口糧。

供銷社的化肥,成為了暢銷物資。

“今年的化肥價格保持不變。”

如此利好的訊息,讓百姓們笑的合不攏嘴,他們的收入高了,而化肥的價格卻沒有上漲。

如果有心人觀察北平,可以發現北平有不少物資這些年來一直沒有漲價。

焦炭、生鐵、化肥、玻璃、水泥、木材、蜂窩煤……

這些涉及能源和民生物資的產業,控制在中華重工手中的,基本上都沒有漲價。

相反。

麻棉,布匹,絲綢,茶葉,傢俱,桌椅,瓷器,油傘,香料,茶器……

這些民間商品的價格,這些年有各個不等的漲幅。

還有些商品竟然價格下跌。

各色的農具,包括新的農具,價格都越來越低,還有就是草紙,白紙,宣紙等紙張。

這些商品的價格竟然下降了。

特別是紙張。

廉價到有的人當做草紙都不心疼。

還有就是牲畜和肉類的價格下跌了,蔬菜也有部分下降,糧價保持了穩定。

……

宗人府。

朱棣在書桌上寫字。

在房間裡,已經有了許多的大字,都是朱棣親自寫出來的,幾名太監在旁邊伺候。

房子裡很安靜。

朱棣心平氣和,彷彿一切如常。

“撕拉。”

朱棣突然瘋了。

桌面上未寫完的字,被他抓起來撕成了碎片,灑落在地面上。

“燕王息怒。”

幾名太監惶恐的說道。

燕王不理會他們,徑直的離開。

幾年前。

他們五兄弟還在這裡喝酒。

大哥和二哥還在。

五弟最老實。

三哥和自己拼酒,才幾年的時間,一切物是人非。

“燕王要去哪裡?”宗人府大門,門口侍衛們上前阻攔,尋常的問道

“孤去哪裡,還要向你們稟告不成?你們把孤關起來罷了。”

“吾等不敢。”

燕王煩悶的離開。

不久。

宗人府趕來了幾名侍衛跟在燕王身後。

他們即不阻止燕王的行動,但也緊緊的跟著燕王,朱棣去哪裡,他們就跟去哪裡。

朱棣不停的走著,不坐轎子也不騎馬。

應天府人來人往。

天子腳下。

人們並沒有大驚小怪,只以為是哪家的貴人。

在某處街坊朱棣停下腳步。

是一間很尋常的院落,朱棣提起腳踢開。

“是誰!”

從院子裡衝出來幾名壯漢,怒眉瞪眼,看清了朱棣。

雖然不知道朱棣是誰,但朱棣身後跟著的幾名侍衛,讓他們知道此人大有來頭。

“請問閣下何人,為何私闖民宅?”

“不得無禮,這是燕王殿下。”

幾名漢子聞言,連忙單膝跪下行了軍禮。

朱棣看也不看。

他早就透過這幾人的行為動作,猜到了來自軍隊,繞過跪下的幾人直接往裡闖進去。

幾人連忙起身跟上,加上從宗人府來的侍衛,倒也動靜不小。

“姚廣孝,死哪裡去了?”

朱棣大聲的叫到。

院子裡的人都驚了出來。

最後在一處房間找到了姚廣孝。

和尚被吊了起來。

身上滿是傷痕,慘不忍睹。

姚廣孝鼻青臉腫,露出悽慘的笑容,有氣無力的重新閉上眼睛,已經沒有力氣招呼燕王。

朱棣悲憤。

“想要找孤的罪證,直接來審問孤呀,孤在這裡,你們誰來審咱!”

“咱親口告訴你們,咱在北平做的大逆不道之罪,必定讓爾等滿意。”

一屋子的人不敢答,更沒人敢審朱棣。

朱棣抱下姚廣孝。

“和尚,咱帶你出去。”

“燕王不可,此人有罪。”

有人上前阻攔。

“何人敢攔我!”

朱棣大罵。

朱棣雖然還是那個朱棣,但這裡不是北平。

人們不敢傷害朱棣,可也沒人在乎朱棣。

朱棣抱著姚廣孝,闖不出這間屋子。

此間原本是姚廣孝在應天府秘密落腳點的民宅,成為了姚廣孝的牢獄。

從年前到如今。

姚廣孝沒有能向北平傳去一則訊息,因為他遭受了突襲,被關押至今。

從最開始的好商好量,逐漸越來越嚴苛,最終開始承受酷刑。

從來沒有受此侮辱的朱棣,恨不得提刀砍了眼前的人們,可他身上連刀也沒有。

“任何人不得輕慢燕王。”

終於。

錦衣衛指揮使李道信親自趕來,大聲呵斥。

朱棣冷冷的看著李道信。

李道信低下頭,“聖人召燕王殿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