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能不能體悟徐鶴文章的精彩,但這並不妨礙揚州城的學子和百姓們都記住了今年府案首的名字……徐鶴。

徐鶴本以為念完文章後,人群會漸漸散去,沒想到大家反倒是循著剛剛儲淵的聲音都來看他。

之前那位舉人也找了過來。

只見他穿著一身圓領袍衫,見到徐鶴後非常客氣:“小友文章做得太好了,不知師從何人?”

小友是國朝士大夫稱呼童生的客氣說法,童生進了學,成了生員,那就可以稱之為老友;若是不進學,沒有秀才功名,就算八十歲,也還稱小友。

徐鶴客氣回禮:“後學自幼跟隨徐家村社學謝夫子讀書!”

對方一聽,徐鶴只是個社學學生,頓時失去了詢問謝夫子姓名的想法。

在他看來,一個社學的夫子能教出府試案首來,只能說明這徐鶴天資聰穎,跟夫子的學問無關。

人群越聚越多,徐鶴也懶得解釋,拱手就想告辭。

誰知對方笑道:“本人姓王,家住城外保障湖邊,小友若是有空,可以去那隨便找人問問就知道我家在哪,你若去了,我掃榻相迎,咱們也好在一起切磋學問,互相砥礪!”

周圍人聽到這句話頓時對徐鶴的認識加深了一層。

現場大多數人的學問,不足以支撐他們聽懂徐鶴文章的妙處。

但一個舉人老爺的【折節下交】足以說明了一切。

而且這位舉人老爺可是說了,雙方見面那是【切磋學問】、是【相互砥礪】。

這就不得了了。

一個舉人跟一個童生切磋學問,這隻能說徐鶴這個童生將來前途光明,最少在這王舉人心裡,是可以跟他一樣,學問上是有考中舉人能力的。

這時,圍觀之人中有海陵縣的學童,聽到舉人這番話後驕傲地大聲對周圍人道:“這徐鶴原本就是我們海陵縣的縣案首!”

眾人聞言頓時一陣譁然。

縣案首,今日又中了府案首。

這說明什麼,對方已經鎖定了六月份道試的一個生員名額。

按照規矩,縣試案首就有很大機率被大宗師取中,成為生員。

如今徐鶴又是府案首,那隻能說,徐鶴的生員名額已經板上釘釘了。

原本大宗師還可以駁一駁縣令的面子,但無論如何,一個堂堂知府的面子,對方是肯定要給了。

王舉人驚喜道:“原來小友是縣試、府試雙案首,真是失敬了!”

說完,他鄭重拱了拱手。

考中童生本來就已經很難了,甚至大魏朝有考童生比考進士還難的說法。

因為參考人數太多,裡面各種牛馬都有,想要擠入最終五十人的名單殊為不易,想要縣試與府試全都考第一名,那隻能代表這人是真的牛。

別說一個舉人,就算是一個進士,也不敢說自己重頭再考一次,能得縣試、府試雙案首。

“徐案首,你家人可給你找媳婦了?”看熱鬧的老百姓不懂那麼多,他們只知道徐鶴很厲害,既然這樣,那就來點實際的。

……

徐鶴心中殘念,這才哪到哪,剛成為童生,就有人榜下捉婿嗎?

剛剛那人一下子提醒了眾人。

徐鶴年紀輕輕,雖然身體略顯單薄,但唇紅齒白、長相俊美,再加上學問這麼好,這……

這不就是最佳的女婿人選嗎?

“是啊,徐公子,你家住哪裡,家中還有什麼長輩?”

“徐公子,我家有小女,年方二八,不僅容貌清秀,還幫著她母親操持家務,很是賢惠!你考慮一下呀!”

“鄭屠,就你那女兒,膀子比我腰還粗,拳頭比沙包還大,這叫清秀?”

“王老三,你壞我好事,且把前幾日賒欠的肉錢還來!”

“鄭老闆,你說得沒錯,侄女清秀可人,便是皇宮做娘娘都可去得!”

“……”

眼看著情勢越來越複雜,徐鶴一頭冷汗,拉著儲淵等人擠出人群溜了。

好不容易跑出人群,停下一看,眾人衣衫褶皺,劉志高甚至跑丟了一隻鞋,十分狼狽。

儲淵抹了把額頭的汗:“小鶴,我看剛剛那些準備榜下捉婿的眼神,恨不得將你生吞活剝了!”

徐鶴有些無語,這次他是親身體會了這個時代普通人,對讀書做官的熱情。

能不熱情嗎?

不管是讀書人還是普通百姓,他們其中大多數看中的是徐鶴這個人嗎?NONONO!他們看中的是徐鶴將來的無限可能。

想到剛剛鄭屠女兒沙包大的拳頭,和比腰肢還粗的胳膊……徐鶴沉默了!

結婚需謹慎啊,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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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距離揚州幾十裡外的海陵縣城十勝街。

徐家後院中,謝氏正帶著豐筱竹一起剝著蠶豆。

“豐姑娘,你歇著吧,你是客人,又是千金大小姐,哪能讓你做這些事!”謝氏笑著勸道。

豐筱竹微微一笑,顯然跟謝氏已經很熟悉了:“伯母,操持家務不就是我們女兒家應該做的事嗎?你放心吧,我沒那麼嬌貴的,在家裡我每日也幫父親處理很多家事的。”

謝氏聞言打聽到:“你母親呢?”

豐筱竹低下了頭,輕聲道:“在生我的時候就難產去世了!”

謝氏見她難過,一把摟住豐筱竹,輕拍她的後背,紅著眼道:“苦命的孩子,跟我們家小鶴一樣,他年紀還小時父親就走了!”

豐筱竹擦了擦眼睛,勉強讓自己平靜一點問道:“徐鶴哥哥的父親是怎麼……?”

謝氏嘆了口氣:“考中了生員後,參加鄉試,在路上遇到賊匪劫道,別的同窗都逃回來了,只有他,屍骨無存!”

豐筱竹見謝氏眼淚簌簌流下,又反去安慰她,心中卻在想:“一個從小失去父親的家庭,沒了頂樑柱,他竟然還能讀書,想來吃了不知多少苦!”

就在這時,突然門外傳來鑼鼓之聲。

謝氏擦乾眼淚,強笑道:“今天是什麼好日子?許是街坊們誰家娶親。”

突然,嘈雜聲中院門被人“碰碰”敲響。

“誰啊?”謝氏大聲問。

門外傳來徐鵬激動的聲音:“嬸子,嬸子,快開門,是報喜的人來了,鶴哥兒考過了府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