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無根生的畫像之時,巽城的大祭司葵拉頓時激動道:“這人我再熟悉不過,正是曾經的巽城之主,不過那都是幾千年前的事了。”

“他曾經失蹤過千年歲月,又在四千多年前歸來,隨後前往防線深處,便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其餘七城的城主,也是在那時隨之一同前往的,同樣至今未歸。”

“至於這一位。”

葵拉伸手指向武當周聖,認真思考著,隨後開口:“這一位倒是沒有任何印象。”

其餘祭祀也開口,表示沒有遇到除張太初以外的異域來客。

“防線深處?”

“是指在城牆之後的地界嗎?”

“所以馮曜是去了城牆之後嗎?那裡有什麼?”

張太初在聽到葵拉的回答後,目光明亮了些許。

葵拉如實回答:“我一直守候在神殿之中,並未探索更多區域,所以也不清楚。”

哈納斯回答道:“當初上主造出了八座城池,造出十二萬裡的防線,切開了大陸一角。”

“魔潮進攻城池,除了對於人族血肉的渴望,想來也與我們身後區域有關,或許藏著更多秘密。”

“當初離城之主離去前,並沒有詳細說明原因,如今看來,是與您的故人,一同消失在裡面了。”

張太初點了點頭:“行,那我便去看看。”

事不宜遲,就在得知了無根生的下落之後,他也不打算過多停留。

在確認魔潮已經徹底清理完畢之後,便隨手一揮,撕裂空間,而後消失不見。

城牆上的八名祭祀以及更多的戰士們,一直眼睜睜看著裂隙徹底癒合,這才依依不捨的收回了目光。

·

·

離城之後是廣袤的戈壁,唯一供給人族生活的河流只有一條。

河流蜿延曲折,從最西邊的乾城,一直蔓延到了最東邊的坤城,兩端都消失在虛無之中,不知來源不知去處。

河流延伸出的支流豐富,有的最終消失在了戈壁灘的深處,有的一直蔓延到了遠方不知何處。

張太初每跨越千里距離,便會從虛空降臨到現實,觀察四周環境。

其中的土地雖然貧瘠,但比起常年遭受魔潮洗的城外土地,情況要好了許多。

隨著逐漸深入,人類留下的痕跡愈發的少,可見越多的怪異植物,以及種類愈加豐富的妖獸。

與藍星上有所不同,這些植物依舊看不到半點綠色,更多呈現灰與黑。

妖獸也與地球上的生物不同,體型相對而言都要大上許多,大都面目猙獰,散發著嗜血狂暴氣息。

在深入一千里範圍時,還能看到人族的痕跡,用石頭搭建起的建築物。

在深入兩千裡之後所身處的區域,已經不屬於離城人類所能掌控的範圍。

緊接著是三千里、四千裡、五千裡、一萬里。

在到達一萬里的深度時,妖獸的密集程度達到了最高,連帶著各種奇特植物也都十分旺盛,形成了大片成型的叢林。

在到達兩萬裡時,一切又開始衰微下去,叢林慢慢變得稀少,妖獸逐漸不見蹤影,只剩下了光禿禿的戈壁灘,生命在此處隱去了痕跡。

而那條大河的支系,在流轉到這時,也只剩下了最後一條河道,不過數十丈寬,一直流轉向最深處。

超凡之地中的河流與藍星也有所不同,雖然無毒無害,其中卻並未有任何生物,且流勢古怪,即便是長達數十里的土丘上坡段也能順利透過。

張太初看出了河流的奇特,便乾脆順延著開始探索,繼續向內裡深入。

在深入三萬裡之後,除了孤零零的河道,再也不見任何一點植物與生物。

“快要到了。”

“有某種奇異的波動,似乎在召喚著我。”

“真是奇怪呀。”

他在一處孤零零的山丘上停住了身子,看著四周一望無際的荒涼景象,感受著四周天地元炁,發現其變得精純了許多。

與此同時,還有一股奇怪的聯絡,引發了心中的悸動。

“在這八城之後疆域的最深處。”

“果然有大隱秘。”

張太初眼中金色光芒開始流轉,身後神環浮現,便感覺到那股奇異感覺強烈了許多。

“在這……”

他確認了方向,隨後伸出手輕輕一劃,就讓眼前空間崩裂開來,在邁入其中後。

轉眼間,降臨到了十萬裡之後。

轟隆隆隆——

此處相對應的空間節點堅固了許多,在被開啟時,甚至引發了四周空間的震盪。

張太初身形閃現,來到了八城之後十三萬裡的地域,也是真正意義上的終點所在。

而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幕無比震撼的畫面。

可見在大陸板塊的邊緣,無盡的虛空之中,有一顆無比龐大的樹。

體型就像是藍星上,被放大了無數倍的榕樹。

那粗壯的樹幹足有數里之廣,其中的根系紮根在虛無之中,每一條都有數百丈粗壯。

成千上萬條根系,在沒入虛空一段範圍後,又延伸而出,就像是土地上的藤蔓一般,直到徹底消失在虛無之中。

而那一條數十丈寬的河流,便在邊緣處流入虛空,一直蔓延到了大樹主幹的根系處,到達了源頭,徹底消失不見。

樹的主幹呈現金色,沖天而起足有數十里之高,表面還流轉著翠綠色的光芒,延伸出分枝共有十二根,十二根分枝繼續向外蔓延,分化出更多的枝幹,茂密的樹冠一直向天空延伸出萬丈之高。

其中的每一片碧綠葉子,都縈繞著一層淡淡的七彩輝光,散發著濃郁至極的元炁。

元炁太過濃郁,形成了大霧,一直髮散到虛無遙遠之處……

在看到這一棵絕世大樹的瞬間,張太初感受到身後的神環傳達至識海的悸動感,強烈到了極點。

“無比濃郁的元炁。”

“無比神聖的氣息。”

“在八卦圖騰的深處,存在著的竟然是一顆神異大樹。”

他目光看著那億萬片流轉著七彩光輝的翠綠葉子,每一片葉子都有數丈寬大,透露著無比驚人的氣機,如同世間最寶貴的靈藥。

轟隆隆隆——

似乎有悶雷的聲音在大樹之中響起。

緊接著,張太初又從其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骯髒的炁息。

“魔炁?”

他眼神微眯,感到意外。

就在八城之後的大陸邊緣。

那茫茫無際的一片虛無之中,可見一顆神樹,散發著無比濃郁的元炁,但其中卻夾雜上一抹骯髒魔炁。

張太初眯著眼睛,察覺到了問題所在。

他伸手虛握,便將四周天地中的魔氣捕獲而來,化作小小一團紫色炁團,然後心念一動,將其徹底湮滅。

“此處神聖之地怎會有魔炁?”

“無根生他們難道就在其中?”

張太初看著虛無之中的那一棵大樹,踏出一步,再下一瞬就跨越過數里距離,降臨在虛空之中,來到了大樹之上。

大樹逸散出的元炁太過濃郁驚人,在接觸到張太初的身形時,便迫不及待的往裡鑽,沒入炁海之中,歡呼雀躍著。

若是有藍星上的修道之人在此,恐怕連一瞬都無法停留,直接被活活撐爆!

“嗚……”

被稱作南離的小龍,自動從識海中飛了出來,看著那顆對於它來說無比之巨的大樹,興奮地甩著尾巴,嘴角流著口水,立即撲了上去。

“哇咔咔。”

“嗚嗚嗚……”

南離兩個鼻孔放大,用力吸取著四周濃郁的元炁,臉上流露無比享受的情緒。

它還不滿足,盯著那大片大片的綠葉,徑直飛了過去,張開小嘴對著一片葉子啃了下去。

鏗鏘——

金屬爆鳴聲響起,那葉子應聲裂開了一道小小的缺口,掉下了一點碎片,被南離吞在了腹中。

轟隆隆——

它肚子如同打鼓放炮一般,像是手榴彈在其中爆炸了一樣,膨脹起些許,又立即縮小了下去。

原本只有一根手指長的小身軀,立即長大了一倍,足有兩根手指長。

“哇咔咔……”

小紅龍臉上流露著享受,最後兩眼發光,身形化作一道紅色閃電,飛速啃食著神樹之上的葉子。

哪怕一片葉子足有數丈之大,在它嘴下也堅持不到幾個呼吸,在一陣金屬破裂聲中,全部進到了肚子裡。

在吃完了整整一片葉子後。

南里原本小小的身軀,也成長到了兩尺長,像是一條成年赤練蛇。

“嗚嚕嚕~”

它吐著信子,大眼之中滿是幸福,又向著張太初勾了勾下巴,示意著對方也抓緊啃兩片葉子吃吃。

緊接著,它便再度化為紅色閃電,開始啃食起神樹葉片,消失在了茂密枝幹之中。

在一陣金屬鏗鏘聲中。

張太初的眉頭微微挑起,感覺有些意思。

“這小龍在我識海里待了這麼久,偶爾啃食一點微不足道的精神力,也沒見長這麼快。”

“看來這神樹,的確蘊含著極為強大的力量。”

“讓這小龍啃幾片葉子,想來影響也不大。”

他輕聲自語著,隨即心念一動,將自身磅礴無量的精神力量釋放而出,眨眼間覆蓋著方圓數里地界,且還在飛速擴張著。

在幾個呼吸之後,他的精神念頭便覆蓋了整顆神樹,隨後掃過每一處角落。

“找到了。”

“魔炁的根源。”

“還有幾道人影!”

張太初目光亮起,身形閃動,霎時間消失在原地。

·

·

與此同時。

神樹主幹的背面,某根數百丈寬的分枝之上。

在那金色與碧綠之中,卻有一條深邃紫色裂隙。

裂隙長達百丈,最寬處足有數十丈,如同睜開的眼皮,其中可見強烈的紫色光輝。

便在這一道裂隙邊沿,共有十道人影。

人影大都是老頭子模樣,只有一名年輕男人,皆如同雕塑一般,保持著盤膝的姿勢不動。

他們閉著眼睛,身上散發著洶湧的炁息,炁息流轉,化作一條條繩索,如同釣魚老翁一般,將其垂放在裂隙之中。

裂隙中蒸騰著魔炁光輝,每時每刻都在向外界衝擊著,卻在剛剛逃離出裂隙時,立刻被幾人聯手釋放出的攻擊斬滅。

嗡——

突然有一道光芒流轉。

出現在了裂隙上空。

轟——

那盤坐在地上的十人,在同一時刻睜開了眼睛,流露著駭然之色,不約而同的抬頭看向那光芒出現的地方。

“極致強大的威壓,這是何方來的高人?”

“我等十餘人聯手釋放的炁息,也無法影響其分毫……”

“是人族,並非魔靈!”

在看到來者為人族之後,坐在枝幹上的十人,又在同一時間松出了一口氣,但其中卻有三人,立即又驚撥出聲。

有白色鬍子拉碴,面容不羈瀟灑的老頭,喊出道:“張太初?”

有留著寸頭青皮,面目白皙的壯年男人,瞪大眼睛道:“小師叔?”

還有留著山羊鬍須,身材清瘦,同樣穿著藍色道袍的老道人,不可置通道:“老張?”

三人的聲音十分一致,稱呼雖然不同,卻都指向一人——那懸在半空之中的年輕道人。

張太初臉上噙著一抹笑容,看過那三人的面容,先是看著那身穿灰色練功服,白色頭髮披散的老者,挑著眉頭道:“你是無根生?”

老者目光顫動,有心想站起身來,然而那紫色縫隙之中不斷暴動的魔炁,卻逼著他時刻守在原地,只能嘆了口氣道:“許久沒有人這麼叫過我了。”

張太初目光流轉,落在那臉色最為激動的寸頭男人身上,笑著道:“想來你就是大耳賊的兒子,張楚嵐他那不肖的爹——張予德?”

寸頭男人激動的眼睛都紅了,點了點頭道:“是我,是我,請問小師叔,我兒子如今情況怎麼樣?健康快樂嗎?他……”

張太初道:“你放心吧,這小子如今很爭氣,已經迴歸龍虎山,成為我座下親傳。”

張予德聞言,剋制不住眼眶的淚水,頓時淚眼模糊。

張太初又轉頭看著最後的山羊鬍道士,呵呵一笑:“我說老周,伱不是很能算嗎?看你這副樣子,完全沒料到我會來呀。”

“你也放心吧,周蒙那老猴子把武當經營的很好,你那風后奇門也沒斷了傳承,被一個天資出眾的小傢伙學精咯。”

周聖目光明亮,卻是大笑三聲道:“哈哈哈,好好好,好好好啊!”

“沒想到數千年後,竟然還能見到故友!”

超凡之地的時間流速與藍星不同,存在著六十倍差。

無根生在甲申之亂中迴歸到超凡之地,趕去鎮壓魔氣,至今已經七十載,換算成時間已過去了四千多年。

周聖後前往納森島,透過風后奇門同樣開啟了島上的傳送陣法,找到了無根生,並在此停留了三千多年。

張予德在收到了關於無根生的訊息後,為了完成張懷義的願望,隨即趕往納森,同樣降臨在此地,已經待了七百多年。

在他們的眼中,藍星之上的一切,似乎早已埋葬在歷史之中,再也無法尋回。

沒想到便在某一天,突然見到了,來自藍星的故人!

而更讓他們不解的是,張太初那從未改變過的容顏,與那深不可測的強大氣機。

周聖感慨道:“哪怕我等在此本源之地守候了數千年的時間,修為境界也卡在某一瓶頸再也無法進境,更別說返老返童……”

“為何老張你不僅容顏不老,一身境界更讓我膽顫……莫不是成神仙了?”

張太初搖了搖頭:“我也不知,只管向前罷了。”

無根生插口道:“我想再問一句,真人可知道我女兒馮寶寶的下落?小寶兒她?如今過得好嗎?”

無根生如今已是垂垂老矣,臉上依稀可見當年的瀟灑不羈,雙眸之中精芒流轉,帶著期盼,直勾勾盯著年輕道人。

張太初道:“她一直在找你,如今是我龍虎山弟子,同樣是我座下親傳,日子倒也過得自在。”

無根生立即大喜過望,老淚縱橫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他又小心翼翼道:“敢問真人身上有照片什麼的?可以給我看看嗎?”

張太初挑著眉頭道:“你既然如此想念她,為何不自己回去找她呢?”

說著,目光轉向那道巨大的裂隙,正色道:“難道你們在這一直守候著,就是為了鎮住這個?”

無根生羞愧的低下頭顱,嘆氣道:“這是我一人的錯,卻得麻煩一群兄弟們跟著一起在這受罪,我對不起大傢伙啊。”

老者嘆著氣,接著把一切,一五一十地交代出來:“我本是巽城之人,曾任城主之位,偶然一次探索中,深入到此處疆域邊緣,得見了這本源之樹。”

“又因機緣巧合,觸及了其中陣法,降臨在了藍星納森島的那一棵樹下。”

“在探索這個星球的過程中,我發現藍星的生活,便是夢中所追求的那一般,不必為魔靈的威脅而苦惱,遠離了廝殺與戰鬥,有綠色的植物,溫暖的陽光,美味的食物……”

“藍星的一切都吸引著我。”

“我決心要讓自己的後代,生活在這樣的地方,再也不用遭受魔靈戰亂之苦,便透過納森島的陣法迴歸到了本源之樹,隨後前往巽城,要帶著自己的女兒去到藍星生活。”

“卻恰巧遇上了一級死潮,被拖住了足足兩個月的時間,在這個過程中,我女兒馮寶寶也在魔潮中受到了傷害,留下了病根。”

“死潮剛剛進入尾聲,我就帶著她馬不停蹄的趕往本源之樹,透過其降臨到了藍星…卻沒想到,但是藏在她體內的殘餘魔炁,竟對本源之樹造成了影響,更引來了魔靈的覬覦,而這些,都是在後來回歸之時才得知的。”

“我在降臨到藍星之後,便帶著女兒前往最為喜歡的華國,將她安頓在秦嶺之中一處洞窟,也就是二十四谷。”

“我隱姓埋名為無根生,在外闖蕩遊歷,尋找著徹底救治女兒傷勢的方法,卻在這個過程中,再次遇見了魔炁…我以為藍星安寧,卻沒想到也已被魔靈盯上!”

“我不知道這一切是否與我這個外來者有關,但心懷愧疚,便打算救治完女兒後,迴歸巽城,履行我本該盡的職責。”

“而最後想出來的法子,便只有召集人手,藉著那紫陽真人留下的炁局,以所謂造龍術獲取本源力量,給予其他八人,隨後九人一同出手救治女兒……雖然成功了,但小寶兒也因為新生而丟失了記憶。”

“忘記了也好,就當是重活一世吧,我將她留在了藍星,獨自回到了本源之樹,直到那時才發現,在我離去的那段歲月中,神樹竟然遭到了魔炁的入侵…我明白,這一切或許就是我當初帶著寶兒離去所造成的。”

“我帶著身懷魔炁的女兒,透過本源之樹離去,而魔炁卻留下了部分,最後招引來了更多的魔靈……”

“我知道錯誤在我,便曜在本源之樹上處理禍患,試著驅逐魔炁,然而能力有限,終究無法以一人之力鎮壓。”

“後來是周聖來了,他找到了我……我又去尋求了七位城主的幫助,本想畢其功於一戰,沒想到汙染了神樹的魔炁更加嚴重了,出現的魔靈也愈發強大,無奈,只能繼續坐鎮,後是張予德的到來……”

“我們一群人就這樣,在這本源之樹上,度過了漫長歲月。”

無根生在說到這時,再次長嘆出一口氣,一邊驅動體內炁海,鎮壓著從裂隙之中衝出的魔炁,一邊連連道歉。

其餘的老傢伙們只是感慨的搖了搖頭,有老者開口道:“魔炁入侵的規律哪是一個人兩個人能改變的?”

“老馮你不要自責,這一切早已註定好了,我們這些老傢伙,在哪裡鎮壓魔靈都一樣,與在城中沒什麼區別。”

“只是這魔炁是與日俱增的強大,我真擔心哪一天,就連我等壓不住它,到那時候,後果不堪設想啊。”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神色也黯淡了下去,清楚對方並不是危言聳聽。

在漫長歲月中,他們雖然憑藉著本源之樹的力量,不斷增長著自身修為,然而這裂隙中湧現出的魔力,也在水漲船高著,甚至隱隱要超過他們的境界。

或許再過十年、百年……便再沒人能阻止這場災難。

張太初見眾人悲觀,輕聲笑道:“這不是我來了嘛。”

“正好,便讓我來試著,將這魔炁通路封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