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 應天城熱榜爭奪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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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律,凡朝廷加急奏報,府縣關口一律不得阻攔。
但凡是那些掛著急奏的信馬,在沒有到達皇城之前,任何人都沒有權力將其攔截下來。
應天知府鄒學玉的憤怒,最終也只能歸結為無能狂怒。
而離去的信馬隊,也已經是一路狂奔到了皇城內。
近來的應天城相對而言,顯得很是平靜。
朝堂上的爭端也少了很多。
只是因為河道上的事故一直不曾有一個定論,朝堂上下都難以將其結桉,而讓朝中每一次朝會都散發著詭異的氣氛。
此刻時間已經過午。
玄武湖東南側的太平門附近。
大抵是因為某種不可說的因素,大明三法司的衙門並沒有被設定在皇城前,與其他各部司衙門在一起。
三法司的官署衙門,齊齊的坐落在應天城太平門外。
出太平門,左側便是刑部衙門。往北而去,玄武湖十里長堤路口則是大理寺衙門。在刑部衙門沿河岸往西,是都察院衙門。
江南的嬌柔多情,總是能在點點滴滴之間體現出來。
即便已經到了初冬,玄武湖周邊卻還是綠蔭環繞,芳草青青。
因為水源充足,玄武湖岸邊的樹木長得很是茁壯。
刑部衙門。
刑部尚書祁著穿著殷紅的圓領常服,打著擺子踱步走出衙門。
站在衙門前,祁著轉頭眺望兩側,隨後一手背在身後,一手端在腹前,便走下臺階,沿著衙門前的石板路往西北邊過去。
三法司的威名,讓這一段路上鮮少有普通百姓同行。
即便在西北邊不遠處就有北湖煙柳的美景,人們也更願意繞道,從應天城西北邊的神策門出城,再走過來賞景,而不是從三法司門口路過。
似乎對人們而言,哪怕是從三法司的門口路過,都有可能惹得一身騷。
晦氣的緊。
只不過人煙稀少,倒也是讓太平門一側的玄武湖畔顯得更加寂靜,適合漫步其中。
祁著一路走的很慢,在岸邊高達的樹木下漫步著,不時望向波光粼粼的玄武湖。
等他到了都察院門口,稍稍慢了一些,轉頭看向都察院裡面。
因是中午,都察院門口的守衛衙門的官吏也到了歇息的時候,只能看到衙門裡不時有在本部衙門廚房吃了飯回公房的御史們。
祁著的眉頭皺了一下,便回過頭繼續往前走。
漫步不足盞茶的功夫,岸邊樹木少了一些,湖景也顯得更加開闊一些,更遠處湖心島上的黃冊庫也清晰可見。
除了朝廷看管黃冊庫的官船緩慢的遊曳在湖面上,離著湖心島遠一些的地方也有些民間的船隻遊蕩著。
而在祁著眼前的岸邊開闊地,正有一座觀景涼亭坐落在岸邊。
而在涼亭下,也早有一名同樣穿著殷紅常服的人端坐其間,在其面前的桌子上也早就擺上了一副茶具。
祁著信步走過去。
坐在涼亭下的都察院左都御史蔣毅,則是聞聲抬起頭看了過來。
「祁尚書,倒是叫你要多走些路,不過這茶也剛剛煮好,卻是趕巧。」
祁著挪挪嘴:「衙門裡的伙食吃的嘴澹,還是得要在都御史這裡才能找些茶味果腹。」
說著話,祁著已經走進涼亭,抖起衣袍坐在蔣毅對面。
蔣毅面帶笑容,見著祁著坐下,便提袖為其到了一杯茶。
「趁著現在能有此自然之景可看,便多多的來吧。」蔣毅轉頭望著玄武湖,唏噓道:「應天府那條從上元門外連通玄武湖的新水道快要挖好了
。他們還要準備再大理寺對面再造一個碼頭和倉儲地。等到時候,這玄武湖可就要嘈雜不已了。」
祁著目光閃爍了一下:「哦?不是說應天府只修建上元門碼頭,緩解龍灣碼頭壓力。那條水道,也只是方便朝廷遞送快訊奏報。怎得又要在這玄武湖修碼頭了?」
上元門碼頭連通玄武湖的水道,主要是為了能讓江北的官船直接遞到太平門外,官府的人下了船進太平門就能直接從北安門外大街進到皇城裡去。
蔣毅笑笑,抖抖肩,低頭飲了一口茶,之後才繼續說道:「前些日子剛剛提奏去工部的計劃,內閣那邊已經同意了,現在只等陛下或者太子用印。」
祁著有些惋惜的側目看向玄武湖:「朝廷有了錢,現在便到處都是人伸手要錢。」
蔣毅冷笑著:「錢放在戶部大倉,那就是些銅鐵,只有花出去那才叫錢啊。」
這位左都御史的臉上露出一抹曖昧的神色。
祁著詢問道:「這次用的是什麼理由和藉口?」
「鄒學玉說,玄武湖碼頭和倉儲地,往後專屬朝廷使用,不許民間佔用。凡是北方的奏報都可以直接進玄武湖,再入應天城。宮中和朝廷的糧草物資,也都進玄武湖,不搶佔龍灣碼頭和上元門碼頭的倉儲地。」
蔣毅解釋著自己得到的訊息。
祁著回頭望向玄武湖的東北側,冷笑道:「玄武湖碼頭和倉儲地一修,那邊的板倉豈不是也要重新修建?」
蔣毅想了想,點頭道:「鄒學玉是提議,要擴建板倉的。」
祁著輕嘆一聲,隨後唏噓道:「瞧著這些人,現如今一個個都是朝廷紅人,做什麼事情都一往無前啊。」
蔣毅為祁著添了一杯茶,調侃道:「尚書若是覺著這樣好,倒是可以去書報局拜一拜。」
「拜一拜?」祁著斜覦著蔣毅:「拜什麼?我乃朝堂命官,可不拜那所謂的滿天神佛。」
涼亭下,微風從湖面上吹過來。
卻沒有北疆的寒徹刺骨,倒是還帶著幾分舒爽。
只是蔣毅卻是幽幽道:「戶部和工部兩位尚書都去瀛洲了,朝廷眼下六部。
吏部尚書翟善現如今終於是得償所願,進了內閣。
禮部還是任亨泰擔著,茹瑺在兵部穩如泰山。
算一算,戶部大概是要那位行走執掌,工部或許會是張二工這個匠人做尚書。
往後啊,這朝堂之上,我等還是少說些話吧,免得惹著人家不樂意,回頭咱們也去瀛洲釣魚去了。」
這位歷任工部侍郎,轉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大明官員,本該是志得意滿的時候,此刻臉上卻帶著一絲落寞。
祁著嘆息道:「陛下勵精圖治,要親手締造一個盛世,誰也不可能改變他的心意。聽說沒有,內閣前些日子還在議要停了開中制的事情。」
「內閣要停了開中制?」
蔣毅臉上露出一絲驚訝和意外。
這豈不是說明,內閣要對九邊動手,要將洪武新政擴大到九邊邊軍之中。
祁著點點頭:「昨日,兩淮那邊有人過來找上了我,問現在朝廷到底是個什麼意思,是不是往後還要增加他們的商稅。」
蔣毅哼哼道:「兩淮亂不起來。現在,我倒是覺得,山西道那邊可能要亂了。」
內閣要停開中制,而開中制對接的就是山西道晉商以朝廷給出的鹽池,來承擔為九邊那數十萬邊軍供應糧草的交易。
而現在要停了開中制,這無疑說明,朝廷是在對山西道晉商動手了。
早就被吞進肚子裡的那麼一大塊肥肉,豈能是這麼簡單的吐出來?
祁著卻是搖頭
道:「我倒是覺得山西道也亂不起來,你我莫要忘了,太孫現在正在北巡,太孫更是有著如陛下親臨的旨意,就算是九邊的那幾位宗親藩王,也得受他節制。」
一時間,蔣毅有些說不出來話。
眼下的朝堂讓他愈發的看不明白了,人人都知道朝廷在大力推行洪武新政。當初為了這件事情,皇帝更是不惜將那數百名京官給統統趕走。而那些人還沒有離開京城,轉頭就被錦衣衛以各種理由緝拿扣押起來。
正待這時候。
玄武湖岸邊的道路上,傳來了噠噠的腳步聲。
聲音很急。
不多時,便有幾名已經是跑的滿頭大汗的官府差役趕到了涼亭外。
「尚書、都御史。」
「朝廷出大事了!」
「南下的廢衍聖公一家,盡都在海上遭遇風暴,沉入海底了!」
一人說完,另有一人也緊忙開口道:「河南道那邊也有急奏回京,太孫已經查明瞭河道事故的緣由,附帶有奏疏呈奏陛下。」
曾。
涼亭裡,祁著和蔣毅二人同時站起身,臉上帶著震驚和凝重。
蔣毅搶先開口:「孔家可還有活口?」
差役搖搖頭:「從宮裡出來的訊息,整個船隊都沉下去了,沒有一個人逃出來。」
蔣毅身形一晃,眼中帶著驚恐,遲鈍轉頭看向身邊的祁著。
他嘴唇微動,低聲呢喃著:「何至於此?何至於如此心狠手辣?」
祁著在一旁小聲道:「南孔當時也被一同押往南邊的吧……」
蔣毅眼中帶著恐懼,慌張不安的點著頭:「都死了!」
祁著看向涼亭外的差役們,勐的一揮手:「都退下。」
差役們趕忙躬身彎腰,小心的退後數步,隨後方才敢轉身離去。
等到差役們離去之後,祁著這才開口道:「當初北平那個張志遠兵圍孔府的時候,我們就該知道會是這個結果。好一個天災無情啊,好一個意外啊。」
他連連感嘆,臉上也生出了些不安。
蔣毅伸手抓住祁著的手臂:「眼下孔家是沒了,河南道那邊的事端恐怕也被太孫平息了。且看著吧,說不得這幾日朝會上,那些人就得將前些日子的場子找回來了。」
祁著臉色如墨,沉聲開口:「進城,去內閣。」
蔣毅目光閃動,而後緩聲道:「我隨你一同去。」
……
內閣。
如今又添了一把交椅。
吏部尚書翟善,終於是在自我懷疑了許久之後,以文淵閣大學士的身份,走進了這座代表著大明官場最高權力之地。
任亨泰依舊是坐在那張代表著首輔大臣的主位上,面前橫陳著一張堆滿奏章,擺放著文房四寶的長條書桉。
解縉、徐允恭、翟善依次坐在書桉前兩側交椅上。
餘下還空著三張交椅。
那是高仰止、藍玉和沐英的。
人不在,但內閣之中的地位卻不能有失。
此刻,內閣裡四人的臉色都很不好看。
孔家全都沉到海底餵魚去了。
不論孔家過去因為什麼罪名而被廢黜流放,這一家在過去千年裡所代表的意義,卻不是一時間就能夠改變的。
哪怕今天,跟著南邊那道急奏一同入京的,還有河道事故查明奏報,也無法讓內閣中的四位內閣大臣平息心中的焦躁。
「朝廷今歲才定下的衍聖公一系罪狀,這個時候斷然不可能抹消罪名,更不可能追封厚賜。只是,天下人到時候會怎麼說?是否會說朝廷忘恩負義?又或者
會說陛下不興教化?」
任亨泰顯得有些疲倦,聲音也有些滄桑。
面對著交趾道急奏回京的奏報,這位帝國首輔大臣,深感執掌國家朝政的不易。
翟善作為最新進入內閣的大臣,左右看了看。
不見解縉和徐允恭說話,這才低聲開口:「最要緊的是,現在連個屍首也找不到。不如……以朝廷的名義,在交趾道為孔家起一座衣冠冢?」
「以交趾道的名義吧,朝廷不插手這件事情。」
解縉轉頭看向坐在自己下手位置的翟善。
翟善愣了一下,隨後點點頭。
上方的任亨泰亦是說道:「就按大紳說的,朝廷緘口不談,這件事情就以交趾道的名義,在交趾道起一座衣冠冢,也算是朝廷仁至義盡了。陛下的威嚴,朝廷的體面,不能因為這件事情有失。」
徐允恭一個人坐在另一側,瞧著三人臉上的凝重,不由笑了笑:「不過是死了些人犯罷了,幾位何必如此緊張不安。眼下倒是河南道的事情終於查明,太孫殿下也回呈京師了。接下來,朝廷是不是該著手山西道的事情了?」
任亨泰三人不由看向面色輕鬆的徐允恭。
著手山西道的事情,也就意味著內閣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要倚重大都督府,來調動地方兵馬,還要順帶處理好九邊數十萬邊軍糧草一事。
往後九邊糧草供應一事,權力要掌握在何處,這又將成為內閣裡面需要爭奪一番的問題。
徐允恭似是看出了三位文官內閣大臣的顧慮,低笑一聲:「你們信不信,外頭等下就要熱鬧起來了。朝廷不管怎麼做,外頭對孔家人全都死光了這件事,定然會熱議不斷。
倒不如這個時候,朝廷開始處理山西道的事情,也好讓外頭那些人少些精力去討論一幫死人的事情。
等開中制停下了,九邊數十萬將士的肚子,本公可就要拜託戶部了。」
徐允恭不在意九邊數十萬將士所需糧草的供應權,是被掌握在哪裡。
他甚至更希望,這樁事情不要落在大都督府頭上。
做的多了,錯的可能也就多。
給戶部,也是情理之中的。若到時候邊軍將士餓著肚子,大都督府只要出面為將士們撐腰,在朝堂上找回面子也就是了。
見到徐允恭如此說,任亨泰三人不由的交換了一下眼神。
很顯然,這位魏國公是打著朝廷再丟擲一個事件,來爭奪孔家滿門葬身海底這樁事情的熱度。
良久之後,任亨泰這才拍著書桉開口。
「便如此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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