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老朱和韓度說話的時候,安慶也聞聲來了。

“兒臣拜見父皇,父皇金安。拜見皇兄。”安慶笑著微微一福。

老朱看到安慶,臉上頓時就露出了笑容,說道:“朕安,你倒是顯得有些憔悴,是不是太過操勞了?”

朱標站在老朱身邊笑著朝安慶點點頭,便算是見過。

“沒有。”安慶俏臉一紅,連忙岔開話題說道:“父皇,這是狹窄的很,不如下去讓兒臣好好陪著父皇說說話。”

老朱呵呵一笑,抬手指了一下望遠鏡,說道:“不必了,今日朕是專門來看這個東西的。”

安慶看了一眼,頓時笑道:“父皇,這可是好東西啊。”

“哦?這東西有什麼好?”老朱見安慶這樣說,不僅好奇的起來。

“這可是個寶貝,能夠看到月亮呢。”安慶把“寶貝”兩個字要的很重,說話的時候還不由地朝韓度遞過去一個警告的眼神。

“月亮啊,不是抬頭就可以看到嗎?”朱標好奇的抬頭。

現在天色未暗,還看不到月亮。即便是天黑了,也未必就會有月亮,還需要看天氣。

安慶見朱標誤會,連忙擺擺手說道:“不是的皇兄,這東西能夠把月亮上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可不是咱們平時抬頭看到的那個樣子。”

朱標頓時好奇的笑起來,莞爾一笑道:“月亮上有什麼?是有‘天上白玉京,五樓十二城’,還是有著玉兔、嫦娥?”

說著無心,聽著有意。老朱在聽到朱標的話之後,瞳孔明顯的猛烈一縮,不過他城府很深,臉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即便是站在面前的韓度,也沒有察覺到老朱的異樣。

安慶掩嘴一笑,嘻嘻出聲:“皇兄就知道嫦娥,景雲妹妹比之嫦娥差了嗎?”

朱標頓時尷尬一下,這個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口誤了。

不過沒有等朱標說話,安慶便繼續搖頭嘆氣的說道:“恐怕要讓皇兄失望了,月亮上面既沒有白玉京,也沒有嫦娥。只有坑坑窪窪的一片,連棵樹都看不到,荒涼的很。”

“怎麼會這樣?”老朱和朱標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畢竟自古以來月亮給了世人太多太多的暢想,無數的悽美的故事,都源自月亮。

可是現在竟然聽到安慶說,月亮根本沒有人們想象當中的美好,只有滿眼的荒蕪,沒有半點生機。這是無論如何都難以讓老朱和朱標接受,這就好比是看到一個濾鏡下的絕色美女,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精緻美麗讓你垂涎欲滴,可是一看到真人卻還連路人都不如。

這其中的反差,簡直就能夠讓人難受的要命。甚至這月亮給人的反差,比這個都還要巨大。

韓度看了安慶這個傻夫人一眼,再讓她說下去,那不知道還要把自己的什麼底都給洩露出來。

連忙上前,笑眯眯的看著安慶,問道:“你怎麼來了?”

安慶對韓度更加沒有客氣,右手自然而然的伸向韓度的腰間,掐著一絲腰間肉,皮笑肉不笑的切齒道:“父皇和皇兄都來了,我怎麼能夠不來呢?”

韓度瞬間就好似被一股炙熱炭火,從頭籠罩下來一樣,疼的揹著老朱齜牙咧嘴抽氣。

安慶的動作自然不可能逃過老朱的眼睛,過了片刻見安慶還沒有放手的意思,便抬起手咳嗽兩聲。

安慶這才放開韓度,把手縮回來。見皇兄不明所以的盯著自己,她連忙轉頭撇開,丟下一句:“天色不早了,我去給父皇和皇兄準備些酒菜。這些韓度比我懂,讓他給父皇解釋吧。”

轉身便離開了閣樓。

韓度伸手在腰間搓揉了幾下,臉色好了一些之後,回過頭看著老朱,強顏歡笑的笑了幾下。

面對韓度渴求的目光,老朱故意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什麼都不知道。繼而問道:“這月亮,真的是安慶說的那樣?”

韓度見老朱都不為自己做主,頓時神情有些低落,不鹹不淡的回道:“當然。看樣子今日的天氣很好,若是皇上不信,可以等晚上親眼看看。”

“朕當然會看。”老朱點點頭,把目光放到望遠鏡上,對這東西非常好奇。

抬手摸了摸望遠鏡碩大的鏡筒,問道:“同樣都是望遠鏡,你這個為什麼要弄這麼大?”

韓度連忙上前解釋,說道:“皇上,距離越遠,需要看清楚就越不容易。尋常幾里地對於普通的望遠鏡來說已經足夠,但是用來看月亮卻遠遠不夠。”

老朱頃刻間便明白了韓度的意思,不禁好奇問道:“你的意思是,月亮和咱們相距很遠?有多遠?”

韓度點點頭,說道:“這個臣以前在書院裡面和學生一起測算過,大概有七十七萬裡吧。”

“有這麼遠?不是說,天地相去八萬四千裡嗎?”朱標深深地吸口氣,神色詫異的看向韓度。

韓度耐心的說道:“古人說天地相去八萬四千裡,不過是古人想當然的說法,和異想天開差不多,其實古人根本就沒有手段真正測量過月亮距離咱們有多遠。”

“你的意思是,你有辦法測量?”老朱眼睛裡面閃過一道炙熱的光芒。古往今來,多少能人志士仰望夜空中的月亮,無比迫切的想要對它有所瞭解,但是一直以來都是束手無策。只能夠徒然的留下一些膾炙人口的詩篇,表達出人們對月亮的暢想。

可是韓度竟然有辦法測量出月亮的距離,這如何不讓老朱感到震驚。

韓度倒是沒有多想,隨口淡淡的說道:“雖然臣也沒有辦法能夠準確無誤的測量出月亮的距離,但是粗略測量一下還是很簡單的。數學裡面的幾何學就有這樣的辦法,簡單的三角等比相似求解問題罷了。”

數學老朱是看過的,不過他卻還沒有仔細的研讀過幾何部分,便因為政務繁忙而耽擱了。

朱標同樣也選擇了和老朱一樣的藉口,並且在韓景雲要求他學數學的時候,信誓旦旦的說道:“孤有著愛妃這麼厲害的數學大家,還學什麼數學?有問題找到愛妃,不就全都不是問題了嗎?”

韓景雲當時也就是吃了朱標的迷魂藥,竟然相信了他。

......

就在三人閒聊著的時候,夜幕完全暗了下來。

今夜繁星點點,星空無限,正是觀察星星的好時候。

老朱抬眼看到繁星出來,便打斷韓度和朱標的聊天,問道:“現在可以看到了吧?”

韓度連忙走過來,點頭回道:“可以了,不過這掃把星每天的位置都不一樣。臣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夠把它找到。”

老朱伸手示意韓度自便,站在一旁靜靜的等候著。

韓度立刻走到望遠鏡面前,調整角度按照掃把星前來的角度,慢慢的找過去。沒花多少功夫,韓度便將其找到。

“皇上,找到了。”韓度抬起頭,笑著朝老朱說道。

老朱頓時也高興起來,滿臉興奮的問道:“這麼快就找到了?在哪裡?”

走到望遠鏡旁邊,老朱佔據了韓度讓開的位置,學著韓度的剛才的姿勢,朝著小小的鏡孔裡看過去。

韓度的聲音在老朱耳邊響起:“就在圓形視線的中間,片左上方向的位置。有一個白點,仔細看的話,應該還能夠看到掃把星的尾巴。就是不怎麼明顯,不容易分辨罷了。”

豈料,韓度的話音剛落,正在看著我已經有的老朱便出聲道:“朕看到了,看到了它的尾巴,果然是掃把星。”

老朱有看了片刻,見這掃把星就好似懸浮在天上一動不動一樣,便失去了興趣,抬起頭來。

見到父皇看完了,朱標心裡的好奇也壓抑不住,連忙拱手朝老朱說道:“父皇,不知道可否讓兒臣一觀。”

老朱頓時後退兩步讓開位置,伸手示意朱標上前觀看。

朱標照著父皇的姿勢,朝著鏡孔裡看下去,在韓度輕聲的指向下,很快就看到了掃把星。過了片刻之後,朱標也是一臉滿足的抬起頭來。

畢竟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神秘莫測的星辰,對於老朱和朱標來說,都是一種絕無僅有的體驗。但是時間一長,再加上掃把星幾乎就好似靜止不動一樣,便會讓人感覺到無趣,興奮的感覺會飛快恢復正常。

老朱看了韓度一眼,沉思著問道:“掃把星曆來都被視為不祥之兆,朕也不瞞你,這一次的確是欽天監向朕稟報,說是即將會出現掃把星,預示著天下有災難發生,應在李善長的身上。”

韓度聞言感嘆,以前看電視劇的時候,就很疑惑老朱為什麼會殺李善長。有人說李善長在洪武三年就被老朱厭棄,忍了二十年才殺他,已經是忍者神龜了。也有人說是老朱在馬皇后去世後,逐漸變得暴虐瘋狂,才會對李善長下手。還有人說老朱是為了朱標能夠坐穩江水,才要開始清理位高權重的眾臣。

可是現在看來,這些理由都不成立。首先,老朱這個人雖然記仇,但是有仇通常都當時就報了,根本不可能像猜測的那樣,將李善長拖延上二十年。其次,現在馬皇后還活的好好的啊,老朱不一樣還是想要殺掉李善長?

最後就是朱標了,所有人都小瞧了這個胖子。韓度敢說,一個李善長根本就不是朱標的對手。朱標從當太子的第一天,就開始被老朱特意安排在朝堂上聽政。連普通人都知道的自古以來太子不好當,難道飽讀史書的老朱會不知道?他之所以不顧朱標的年紀尚幼,也要將他帶在身邊聽政。其目的就是要告訴所有人,朱標,就是大明皇位的繼承人,就是大明未來的天子。

如此一來,不僅可以打消其他皇子不該有的心思,有利於他們兄弟之間的和睦。而且還可以給百官一個明確的訊號,朱標就是未來的天子,大家也不用琢磨著選邊兒站了,全都站在朱標身邊就行。這樣一來最明顯的好處就是,讓百官不再相互猜忌、相互內耗,可以把他們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治理大明上來。

老朱如此做法,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故而,他對朱標才會不遺餘力的支援,甚至有什麼好東西都往東宮裡塞。

而朱標怕李善長嗎?根本就不怕。朱標從理政,到現在監國,已經十幾年了。這十幾年,朱標的地位早已穩固。

而李善長卻早就已經告老多年了,雖然朝中他的門生故吏還是不少,但絕對還沒有達到一手遮天的程度。畢竟他只是現在大明的五大國公之一,其他的四位國公每一個都不比他差。甚至湯和的威望,還要更甚李善長。

以四敵一,有著這樣十足的勝算,朱標憑什麼要怕李善長?

而讓韓度震驚的是,原來老朱想要殺李善長的原因,不是什麼與胡惟庸是兒女親家,也不是什麼曾經和胡惟庸勾勾搭搭密謀造反,這些都只不過是藉口。

真正的殺機,竟然是讓人覺得最可笑,最不可能的天象!

一時之間,韓度都不知道該說老朱是老謀深算,將他的目的深藏在最不可能當中。還是說他太過在意朱家的王朝,不願意讓朱家王朝擔上一絲風險,僅僅是因為一個天象,有一絲一毫不利於大明的。哪怕是國公,老朱也能夠殺給世人看。

見此,韓度鄭重拜下,說道:“皇上,天象就只是天象,和人並沒有什麼關係。雖然這是掃把星,但若是說這天象應在李善長身上,也太過滑稽了一些。”

“哦?你是這麼想的?”老朱不置可否的看了韓度一眼,淡淡的問道:“你有什麼理由說明,這天象和李善長無關?”

韓度頓時笑了笑,說道:“皇上,這掃把星每隔七十六到七十九年,就會出現一次,難道每一次都有災難,都有應承的人不成?”

“你怎麼知道掃把星每隔這些年,就會出現一次?”老朱不禁問道。

韓度一看老朱的表情,就知道欽天監的人肯定沒有和老朱稟報過這件事。也對,這畢竟是欽天監看家吃飯的本領,若是洩漏給皇帝了,那他們以後還如何繼續忽悠帝王?如何繼續安安穩穩的享受朝廷俸祿?

“皇上,臣只要翻翻史書就知道了。”韓度淡淡一笑,張口舉例說道:“元史有記載,元成宗大德五年八月庚辰,彗出井二十四度四十分,如南河大星,色白,長五尺,直酉北,後經文昌斗魁。南掃太陽,又掃北斗、天機、紫微垣、三公、貫索,星長丈餘,至天市垣巴蜀之東、粱楚之南、宋星上,長盈尺,凡四十六日而滅。

距今正好是七十七年。”

“掃把星更上一次出現,是在宋寧宗嘉定十五年八月甲午。宋史記載,彗星見右攝提,光芒三尺餘,體類歲星,凡兩月,歷氐、房、心乃沒。

距離上一次,正好是七十九年。”

“掃把星更上一次出現,是在宋高宗紹興十五年四月戊寅。宋史有記載,彗星見東方。丙申覆見於參度。五月丁巳,化為客星,其色青白。壬戌留守張,至六月丁亥乃銷。

距離上一次出現,正好是七十七年。”

“更上一次是在宋英宗治平三年三月己未。宋史記載,彗出營室,晨見東方,長七尺許,西南指危洎墳墓,漸東速行,近日而伏。至辛巳,夕見西南,北有星,無芒彗,益東方,別有白氣一,闊三尺許,貫紫微極星並房宿,首尾入濁,益東行,歷文昌、北斗貫尾。至壬午,星復有芒彗,長丈餘,闊三尺餘,東北指,歷五車,白氣為岐橫天,貫北河、五諸侯、軒轅、太微五帝坐內五諸侯及角、亢、氐、房宿。癸未,彗長丈五尺,星有彗氣如一升器,歷營宿至張,凡一十四舍,積六十七日,星氣孛皆滅。

距離上一次,正好是七十八年。”

“而掃把星第一次出現在宋朝,是在宋太宗端拱二年七月戊子。宋史記載,有彗出東井、積水西,青白色,光芒漸長,晨見東北,旬日,夕見西北,歷右攝提,凡三十日,至亢沒。

距離上一次,正好是七十七年。”

韓度說的這些,都是史書裡便可以查到的,根本就不是信口開河。

老朱和朱標熟讀史書,以往也是看到過這些記載的。但是他們當初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到掃把星相隔多長時間出現上,而是將掃把星出現的年份當作是大災之年,簡直就是本末倒置。

可是現在被韓度如此提了起來,再加上兩人心裡默算一番,頓時驚訝的看著韓度。

“還真是這樣,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老朱雙眼直勾勾的看著韓度。

韓度笑著說道:“臣只是根據史書的記載,總結出一個規律罷了。若是皇上繼續往上查上去,更能夠清楚明白的看到,這掃把星現世的規律。”

老朱聞言低頭搓了搓手指,抬頭看向韓度沉聲問道:“欽天監是不是就是根據這掃把星出現的規律,才推測到今年會有掃把星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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