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學禮特意將鍾毓叫到他辦公室去,看見的人笑著善意打趣幾句,如今他倆關係已經公開,相處自然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鍾毓態度坦然大方,不會因為同事們的起鬨害羞,一進辦公室,鍾毓平靜的問道:

“這謝參謀長是有什麼地方需要特別注意的嗎?”

紀學禮先給她倒了杯水,笑著道:“你怎麼知道我叫你過來是要說他的?”

鍾毓吹了吹杯子裡的熱氣,淺淺喝了一口才說道:

“以你的性格,恨不得事無鉅細幫我打點好,且你不會佔用工作時間說無關緊要的事。”

紀學禮被她這番話取悅了,他溫聲道:

“你說對了,謝參謀長我見過,他與我大哥是戰友,曾到我們家去拜訪過我爸,他為人爽快利落,就是某些時候有些執拗,吃軟不吃硬,但絕對不是壞人,你就診時不需要顧忌太多,羅院長把事情往大了說,也是想讓大家認真對待,你卻是不必有心理壓力的。”

方才會議室氣氛凝重,紀學禮擔心鍾毓會有壓力,特意來給她解壓的。

眼窩再造手術難度頗大,國內都沒有治癒完美的病例,即便是手術失敗,她也不必為此承擔責任。

羅院長有他的顧慮,站在他的位置上,就要做他該做的事,紀學禮是認同的,但他也有私心。

他輕輕握住鍾毓的手,無比誠懇道:

“你放心大膽的按照自己想法去做,無論結果怎麼樣,都有我來給你兜底。”

鍾毓忽然發現這個樣子的他十分可愛,她寵溺的摸摸他臉頰,溫柔道:

“好,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她眼睛亮晶晶的,裡面好似閃爍著星光,紀學禮扛不住誘惑,伸手摟住了她的腰,鼻息間充斥著她的馨香,紀學禮從未聞過這樣的氣息,他眼中盡是貪婪。

鍾毓任由他抱著,並未將他推開,他的懷抱塌實可靠,她是有些沉醉的。

兩人就這般靜靜相擁,待他情緒平靜下來,才不舍的將手鬆開。

紀學禮聲音低沉道:“去忙吧,再不走我就捨不得讓你走了。”

鍾毓低低的笑了,他從來都是識大體懂進退的,有了愛情的滋養,鍾毓忙碌起來精力充沛。

她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手術方案,羅院長那頭簽字批准後,其他科室也都配合著將手術所需材料準備到位。

謝參謀長在當晚七時許到達醫院,他的右眼被紗布包裹著,鍾毓第一時間為他做了詳細檢查。

謝參謀長很是配合,鍾毓從他創口的癒合程度判斷這眼睛傷了大概一個多月,可能確實是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案,以至於耽誤到現在。

謝參謀長雖風塵僕僕的趕來,但他精神奕奕,並未因殘缺的右眼傷懷,羅院長和紀學禮也陪同在側。

他與紀學禮熟悉,因而半是開玩笑道:

“紀老三,你們醫院真這麼厲害?我這眼睛首都那邊都不敢接收的,這小丫頭能行?”

謝參謀長四五十歲的模樣,叫鍾毓一聲小丫頭倒也不過分,鍾毓也沒因為這話生氣,她自顧自的在病歷上記錄著什麼,也不搭理他們。

紀學禮笑著道:“謝老哥放心,我們鍾主任雖年輕,專業技能卻是無人能敵的,反正您也找不到敢接手的,倒不如讓她試試看。”

謝參謀長笑著拿手點他,“有你這麼寬慰人的嗎?要不先陪我練練?”

不等紀學禮答話,鍾毓冷不丁的說道:“您要是想在醫院多住些日子,那就去練練。”

她這話不輕不重,卻恰好打中謝參謀長七寸,他瞪著眼睛道:

“我哪有閒工夫待這?很快就有聯合軍演,老子忙著呢!你個小丫頭別胡說。”

鍾毓不怕他,強龍可壓不過地頭蛇,她不鹹不淡道:

“我可沒胡說,您別胡鬧就行,聽我的話就讓您早日康復出院,不聽我的,您就多住段時間。”

謝參謀長一臉錯愕的看著她,而後氣不過的對羅院長說道:

“你們醫院醫師,對病人就這態度?我要投訴她!”

鍾毓把病歷本往桌上一擱,十分瀟灑道:“那我現在下班走人,反正今天又不是我值班。”

她說走就走,謝參謀長趕緊喊道:“你給我站住!你不是最厲害的整形醫師嘛,你走了我怎麼辦?”

鍾毓笑著道:“您愛怎麼辦就怎麼辦唄,反正我說的您又不聽。”

她走到門口,眼看就要出去了,羅院長跟紀學禮也不阻攔,謝參謀長無奈道:

“得得得,我都聽你的,你也別撂挑子了,咱們什麼時候能動手術,我真趕時間。”

他最後一句話裡滿是討好,鍾毓倒也不繼續拿喬了,她正色道:

“您要是不累的話,現在就可以做系統的身體檢查,沒什麼特殊情況,明早就可以進行手術,大概三週左右就可以出院。”

謝參謀長沉聲道:“這麼安排還行,那你給我開單子,我現在就去檢查。”

他那麼配合,鍾毓也就不再磨蹭,羅院長看的搖頭失笑,從病房出來跟紀學禮感慨道:

“先前那邊醫師跟我說謝參謀長脾氣不好,我還擔心鍾毓會壓不住他呢,沒想到她還挺有辦法。”

紀學禮笑笑不語,她要是不厲害,怎麼將他心拿捏的死死的,不過是羅院長小瞧她了。

謝參謀長的身體檢查情況良好,雖也有很多暗傷,卻不影響手術的進行。

鍾毓並未大張旗鼓的挑選助手,她連紀學禮都沒用上,她帶著科室的成員足以完成這臺手術。

穿著病服的謝參謀長,進了手術室精神還不錯,他見鍾毓穿著綠色的手術服,看著個子不高,擺弄醫療器械的手倒是很嫻熟。

他笑著說道:“小丫頭,聽紀老三說你是他物件啊,那小子挑剔的緊,你是怎麼把他拿下的啊?”

鍾毓將口罩往臉上一戴,邊忙著手上的活,邊說道:

“那您應該問他啊,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點討他喜歡了。”

謝參謀長哈哈大笑起來,“你這丫頭一點也不害臊,真大氣!”

鍾毓嗯了一聲,面無表情道:“謝謝誇獎!”

然後毫不留情的對儲建文說道:“可以開始麻醉了。”

儲建文憋著笑上前,謝參謀長有種被威脅了的感覺,可惜他現在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麻醉生效後,鍾毓先進行皮瓣製備,她於肩胛區切取約6cm×5cm大小皮瓣以旋肩胛動靜脈為血管蒂,於三邊孔處切斷、結紮其各分支,顯露主幹,取血管蒂長度在10cm左右。

而後進行肩胛遊離皮瓣移植受區血管的選擇及處理,於患側顳部發際內至耳前做弧形切口顯露顳淺動靜脈,謝參謀長顳淺靜脈細小,鍾毓分離尋找顳深靜脈以供吻合。

移植區域的血管選擇處理完畢後,她又對眶窩處理然後進行皮瓣移植。

鍾毓沿瞼裂區做水平切口,向四周分離至眶緣,但向上分離時不要過於靠近眶上緣,以免損傷上瞼提肌。

再根據眶窩空曠程度及皮瓣厚度於眶深部置,入羥基磷灰石半球或羥基磷灰石塊。

手術每一步都要求極精細,鍾毓的額頭上有密密麻麻的汗珠,儲建文趕緊替她擦乾淨。

鍾毓不受干擾的繼續手術,她自頜下區至眶下緣做皮下隧道,將皮瓣經皮下隧道穿出至眶窩。

血管蒂放置於頜下區或顳部,用9-0絲線吻合供受區血管,血管吻合成功後皮瓣創緣可見新鮮滲血。

她又將皮瓣創緣與殘存的結膜或上下瞼面板間斷縫合,再將皮瓣壓入眶窩內再造眼窩,上下瞼緣縫合2~3針防止皮瓣脫出。頜下區傷口縫合後置橡皮引流條1條,區域性包紮。

最後進行供皮區的處理,肩胛區創口直接拉攏縫合,若是前臂創口則需取腹部全厚皮片移植,腹部供皮區拉攏縫合,然後前臂加壓包紮,這樣要麻煩許多。

鍾毓從手術室出來,紀學禮和羅院長守在門外,看到她後不約而同的問道:

“手術怎麼樣?”

鍾毓面色平靜道:“術後早期皮瓣不能加壓,皮瓣突出於瞼裂區外,需於術後2周時再次行眶窩成形,將皮瓣還納回眶窩內,眶窩內放置大號的眼模,並行上下瞼粘連縫合,3周後眶窩形成良好後再行瞼裂切開配戴義眼。”

紀學禮看了一眼昏睡過去的謝參謀長,低聲問道:“你供區皮瓣選擇哪個部位的?”

鍾毓先讓鄭君把人送回病房,然後邊走邊跟紀學禮解釋道:

“供區皮瓣的選擇主要取決於眶窩空曠的程度,肩胛皮瓣比前臂皮瓣厚,若眶窩空曠程度不重一般不選擇肩胛皮瓣,以免移植後眶窩過於臃腫,給二期瞼粘連手術帶來極大的困難,謝參謀長是男性皮下脂肪較少,空曠又比較嚴重所以選擇了肩胛皮瓣,可以減少二次手術修整。”

紀學禮聞言點頭,見鍾毓面色疲憊,他體貼道:

“你先回辦公室休息,我去食堂給你把飯打好送過來。”

鍾毓倒也不跟他客氣,精神高度集中了一上午,屬實有些疲憊不堪。

紀學禮從她辦公室出來,剛從樓梯口下來,迎面就與程遠碰上了,兩人都是知道對方身份的,程遠臉色有些不自然。

紀學禮表情稍顯冷肅,他大方的打著招呼道:

“你是阿毓的同學程遠吧?很早之前我們在醫院大門口見過一次。”

他話說的坦蕩自然,程遠面色複雜的朝他點頭,下意識的解釋道:

“我來找鍾毓說點事,她現在不忙吧?”

紀學禮聲音溫和道:“她暫時不忙,不過剛做完一臺手術有些疲憊,我去給她打飯,最多十五分鐘就送過來。”

程遠點點頭,“我下午還得上班,待不了多久。”

紀學禮並沒有旁的意思,他愛鍾毓也不會限制她與異性來往。

但他不介意程遠怎麼想,男人面對自己的情敵時,總是大度不了的。

他客氣道:“那我先走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程遠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滋味,他已經慢慢釋懷,可終究做不到無動於衷。

鍾毓久不見程遠,乍然見到他很是驚訝,她像對待老朋友一般,自然的問候道:

“你怎麼有時間到我這裡來?最近不忙嗎?”

程遠笑著搖頭,略有些拘謹道:“我最近不太忙,剛才過來的時候你正在手術室,就多等了你一會兒。”

鍾毓看著跟以前一樣,卻又有種說不上來的陌生感,程遠眼睜睜看著兩人距離拉大,他已經沒有什麼奢求了。

不等鍾毓詢問他的來意,他就先開口說道:

“我來是想告訴你個好訊息的,江達連他們準備到廣州看我們,到時候我們老同學一起吃個飯聚聚,你還不知道吧,他跟廖莎在一起了。”

鍾毓聞言一呆,不可思議道:

“他倆什麼情況啊?我怎麼丁點都不知道呢?”

程遠倒是並不奇怪這事,他笑著道:

“江達連早就喜歡廖莎了,只不過他總是一副不正經的模樣,之前跟廖莎表白,她也沒有當真,畢業後又跟她磨了好長時間,這才抱得美人歸。”

鍾毓記得很清楚,上輩子廖莎英年早婚,老公是個公務員,絕對沒有跟江達連發生過什麼感情糾葛。

她有些無奈的拍拍額頭,實在是這訊息的衝擊性有些大。

程遠見她反應奇怪,不解的問道:“你不看好他倆嗎?江達連雖然棄醫從商但他腦子靈活,現在生意也算是上了軌道,各方面條件很不錯,不會讓廖莎過苦日子的。”

鍾毓搖頭笑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以前沒把他倆往一起想,猛然知道這事,有些詫異,這次廖莎也過來嗎?”

程遠笑著嗯了一聲,“他們小兩口已經領證了,特意過來給我們送結婚請柬的。”

無論如何,廖莎能得到幸福她還是很高興的,“我跟她已經很久沒聯絡了,之前偶爾還打個電話聊天,後來各忙各的,時間總是碰不上,聯絡也就少了,我倒是挺想見她的。”

她這話剛說完,紀學禮就拿著飯盒走了進來,他甚至沒有敲門,熟稔的就像是進自己辦公室。

“跟程醫師說什麼這麼高興呢?”

鍾毓不覺得他這樣有什麼問題,自然而然道:

“程遠說我們大學同學要過來玩,他們兩人還要結婚了,我替他們高興呢。”

紀學禮飯也沒吃,他把飯盒裡鍾毓愛吃的菜挑給她,毫不見外道:

“那到時候我做東請你同學吃飯。”

身為鍾毓的男朋友,請同學吃飯也是應當的,程遠看著他倆親暱的坐一起吃飯還是有些失落,他勉強扯出個笑的表情,站起身道:

“你倆慢慢吃吧,我就先回去了,等他們過來了,我給你打電話。”

鍾毓連忙站起身要送他出去,程遠不在意的擺擺手。

“你就別客氣了,趕緊吃飯吧,忙起來又吃不上了。”

都是老同學了,鍾毓也不跟他客氣,笑著目送他離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