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立德真的在接下來開始買舟北上。

因為他也久聞詔獄裡大儒雲集,有很多發人深省的大論,而他自己也就很好奇能去詔獄經歷一次,所以,許國這麼一要求,他就真的以父命不可違為由辭別親友離開了家鄉。

萬曆十六年的隆冬,許立德到了京城。

大雪紛飛下,他冒著嚴寒,主動拿著投案書來到了北鎮撫司。

“來幹嘛的?”

而在他來到北鎮撫司門外時,守在北鎮撫司的錦衣衛總旗官王平就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問了一句。

許立德挺直著胸膛,目光遊動,漫不經心地回道:“自然是來投案的!”

“又是一個來投案的。”

王平不耐煩的說了一句,隨後就對自己身後的錦衣衛下屬們吩咐說:“試試他的筋骨。”

於是,就有一虎背熊腰的錦衣衛校尉就走到了許立德身後。

許立德正問道:“試筋骨做什麼?”

“啊!”

突然,嘭的一聲,許立德被這錦衣衛校尉直接來了個過肩摔。

然後,他整個人就結結實實地砸進了雪地上,雪花飛濺,懷裡的投案書也飛了起來,被王平接在了手裡。

而王平接在又將許立德攙扶了起來。

許立德並不領情,所以沒感謝王平,而是怒容滿面地扶著腰現在地上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麼?!我都主動投案了,一應罪狀自會如實招供,幹嘛先給一頓下馬威?!”

“有你們這樣羞辱斯文的嗎?!”

“知道家父是誰嗎?!”

許立德是真的生氣了。

所以,一向不願意拿自己父親名位作威作福的他,這時也忍不住想拿出自己父親來壓壓這些錦衣衛。

當然,他也是怕這些錦衣衛真的對他更加過分。

“不管令尊是誰,凡來投案的儒生都得先被試試筋骨,也不是給你們這些儒生一個下馬威,而是為了讓伱們自己接下來進詔獄裡不因為體質太差而活不下去。”

“這是詔獄開始講學十多年來的規矩,由不得你!”

“畢竟你們這些讀書人,一旦起了主張之爭,一旦有放風和除外勞動的時候就會恨不得要了對方的命,比我們這些錦衣衛還狠,不先試試筋骨,萬一被會武的打死了怎麼辦?”

“何況,你們還要接受勞動,要是身體底子太虛,虛的稍微風吹日曬就沒命的,自然就得另做安排。”

王平這時回道。

許立德聽後呵呵冷笑:“那這裡真是粗鄙,野蠻,成什麼道理!”

錦衣衛王平等倒也沒生氣,主要是幾乎每個第一次來這裡計程車子都會這樣罵詔獄裡的講學環境,也對錦衣衛很有偏見,而他們已經習慣了,所以很難有情緒上的反應,乃至現在在聽到這些士子如此罵時只覺得是在看無知小孩罵自己一樣,都懶得與之計較。

許立德倒是在罵後,又問道:“那我現在能被抓進去聽講了嗎?”

“不能!”

“得先預約再上課學習。”

王平說道。

許立德聽後感到大為可笑,攤手問道:“還要預約學習,我想進個詔獄還得預約學習?”

“那是,你以為誰都可以進來嗎?”

王平笑著問了一句,就道:

“像你這樣的仕宦子弟,每天來這裡要進去聽講的,沒有一百也有幾十,所以,需要被考察能否進入詔獄的人已預約到一個月後,你不可能第一天來投案然後當天就可以接受考察。”

“至於學習,是本著教化國民乃朝廷責任的原因,所以陛下下旨由錦衣衛在你們預約後等待被考察的期間給你們上上課,以免到時候你們被考察為不合格,而因此進不了詔獄,結果白來投案,也白在京師待這麼久。”

許立德聽後道:“好,我預約!那我們要學什麼?”

“常識、邏輯還有數理。”

王平回道。

許立德聽後一臉不解:“這些是什麼學問,為何要學?”

“我也不清楚,反正方便你們吵架的時候不被刁難,不被嘲笑,也讓你們能更好的表達自己,之前有個儒生除了四書五經連波羅河衛都不知道,結果被笑話得數典忘祖,然後就自殺了。”

王平回道。

許立德聽後喃喃自語起來:“波羅河衛,天下還有這衛?”

……

“蝦夷就在波羅河衛(庫頁島)以南,如何能棄,你們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虧還自負才學甚高。”

六科廊。

原是興明書院武略科學員的兵科左給事中盧夏在入職到六科廊後,就因為給事中黃運泰主張反對麻貴攻略蝦夷諸島的主張,而在這時反對起來,且還責問了黃運泰一句。

因為黃運泰反對攻略蝦夷離大明太遠,也主動承認自己不知道蝦夷諸島是在波羅河衛之南。

讀四書五經出身的大部分文官的確大部分缺乏主動學習的能力,乃至不少也因為程朱理學給自己帶來了許多價值,而開始偏狹的認為只要學懂了程朱理學就能無敵於天下,就能治理好天下。

如一句著名的話叫“半部論語治天下”那樣。

對於許多文官而言,自己掌握的豈止是半部論語,自然也就更加不用學習了。

所以,許多文官也就缺乏很多常識。

這也就讓從興明書院等地方畢業而補入到各文職官衙的軍籍官員們很是無語,既感嘆他們缺乏基本常識也感覺他們眼高於頂。

的確是眼高於頂。

一個個本事雖然不大,但脾氣都賊大,自尊心也賊強。

黃運泰被盧夏懟了這麼一句話,就心頭火冒三千丈,直接如小孩一般易動手,把手裡的一盞茶朝盧夏砸了過去:

“你不過是一破落軍戶,不就是知道一些雜學,有何資格教訓我!”

啪嘰!

盧夏偏頭躲了過去,在茶盞落在地上摔碎時,就道:

“國家地理情況怎麼是雜學?”

“你這都不去了解,可見心裡並沒有這個國家,也好意思在這裡任朝廷命官,也好意思在這裡指點國家開疆之事,你就不怕因為自己無知提的建議將來誤國誤民嗎?!”

黃運泰見盧夏還懟他,惱羞成怒之下,直接朝盧夏衝了過來,朝盧夏揮起了王八拳:

“爾一奸佞賊子,也敢在這大放厥詞,吾且打死你這奸佞!”

“啊!”

盧夏只一無影之腳,就讓黃運泰王八拳沒打成,整個人反而飛在了桌子上,疼得慘叫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