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3、自由之翼（二十三）

――TR.82.12.6――

布塞法洛斯號，會議室。

雷諾的遊騎兵，或者說“哨兵”的高層正在開會。

塔薩達爾還在用艾蕊爾仿製的水晶進行恢復，米拉仍然在糾纏馬特，託許跑去吃東西，泰凱斯則在同賈克斯船長的收下吹牛，吉米則跑來跑去客串接待。

所以，對於這支“哨兵”的第一個任務具體如何執行，只能由雷諾，諾娃和艾蕊爾商量著來。

雷諾有試著邀請過賈克斯船長，但他盯著咖啡杯，好像在思考什麼嚴肅的問題，拒絕參加。

“【大致的情況各位都很清楚，接下來，就該決定我們的行程了，是繼續招募僱傭兵，還是去星靈的前哨站把它們的艦隊拉出來一勞永逸――後者的話，除了這支艦隊不受控制之外，等於提前達成了原本的目的。】”繼續保持著綠色華貴晚禮服裝束的艾蕊爾看著諾娃說道。

“總覺得你人格前後差距有點大。”換回普通艦長服的雷諾挑了挑眉毛。

“是啊，就像鄰家姐姐忽然變成了女總統。”諾娃朝她眨眨眼。

“仔細想想，這其實並不矛盾。”雷諾看出諾娃大概想活躍氣氛，於是繼續配合：“你也可以忽然變成女議員。”

“【你們不用在意我，】”艾蕊爾保持微笑：“【而且，現在不是討論我個人問題的時候。】”

“這恐怕很難，尤其是看過阿歷克斯的情報之後。”諾娃比了個張牙舞爪的手勢。

唔……要說擔心，果然還是有一點，雷諾微微點頭。

現在的艾蕊爾，到底是那個女研究員的個性多一點，還是古代植物的意志多一點？

在她說出“另一個我”的時候，就很難不讓人擔心。

“【哦？你們莫非是擔心我已經不是自己？那大可不必，我同他的情況有本質區別。】”艾蕊爾用那種看不懂事小孩子的目光從兩人臉上掃過。

“願聞其詳？”雷諾接話。

“【既然你們想先弄清這個問題，那我也沒有意見。】”

艾蕊爾微微閉目，身上的嫩綠藤蔓和枝條好像活過來了一樣輕輕搖擺。

“【阿歷克斯的話，他作為前‘幽靈’教官，本身經過了數次記憶調整和灌輸，自我認知已經支離破碎，相比證明自己是自己的關鍵，他的記憶對他來說更像是裝飾，所以才會四處尋找，而我不同，我就像――”艾蕊爾轉了轉眼睛，臉上出現了些許困惑：“像一個忽然收到了遠房親戚龐大遺產的鄉下丫頭，她不但對這些財產究竟有多少毫無概念，也根本不知道怎麼打理，直到她結識一些懂得打理的‘代理人’。”

外表不提，她現在的表情倒真的像是個小丫頭了。

“然後把‘代理人’掄起來一頓亂砸？”諾娃拆臺道。

“【他的錯誤就在於試圖用‘靈能干涉’切斷我同索利安的聯絡，】”艾蕊爾抬起手，從手腕處開出一朵花來：“【暫時沒了控制，這些孩子們可不得暴走揍他？】”

把植物稱作孩子……她的自我意識真的沒問題嗎？

“如此看來，這個切斷行為其實反而證明了你是擁有植物力量的人，而非擁有人的記憶的融合怪物。”諾娃順便又黑了一把阿歷克斯。

確實如此，雷諾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諾娃的邏輯，如果艾蕊爾和阿歷克斯一樣只是植物的擬態，那麼她在受到靈能干涉失控的時候必然不會維持人形，如果那些植物同她不是一體，在其失去掌控力的時候也一定會對她進行反噬，不可能氣憤地去毆打塔薩達爾。

“【我原本的計劃是去塔桑尼斯回收其他植物，順便摧毀蟲子，我認為這些行為應該能找回更多的記憶，不過目前看來，艾爾大概是個更好的去處。】”艾蕊爾收回那朵花，偏頭看向醫療艙的位置。

“見到塔薩達爾時，你好像回憶起了不少東西，它們還不夠嗎？”雷諾回想起艾蕊爾當時說出的一些陌生名詞，比如仲裁官什麼的。

艾蕊爾微微搖頭：“【怎麼說呢，有，但不夠，同他交手後，我回想起了他們的階層稱呼，透過水晶補給以及透過靈能戰鬥的方式，但那完全是從旁觀角度進行的觀察，就像――】”

“就像星球上的植物對智慧生物之間戰鬥的評價。”諾娃插話道。

“【沒錯，】”艾蕊爾點頭：【我更想知道關於‘索利安’的知識，但從塔薩達爾透露的訊息來看，那些直接接觸他們的索利安都已經被燒掉了。】

因為得出了這個結論，那兩條藤蔓摔他才摔的那麼狠？

“這麼看來，他們將索利安列為必殺目標，但成果寥寥無幾的理由也有了，”雷諾點頭：“更多的時候，索利安即使沒有寄生其他生物成為威脅，也是有自我意識的，會主動躲著這些獵殺者。”

“唔……等等？”諾娃似乎察覺了什麼：“如果這些植物本身就有自我意識和足夠的智慧，更樂於安靜偽裝成普通植物，那麼它們寄生其它生物的行為其實？”

“【其實是生命受到威脅時的應激反應，會因此被毀滅的文明一定是製造汙染或毀滅生態的好手，】”艾蕊爾哼了一聲：“【我的情況不太一樣，雷諾警長是知道的。】”

雷諾聞言，點頭表示同意，仔細想想，確實如此，那些藤蔓生物在被聯邦檢查和實驗時，完全沒有做出什麼反擊，直到那些特工嘗試把它們同異蟲融合，並用提取的毒素殺害艾蕊爾。

如果猜測一下這些索利安的想法，應該也很單純：“人類研究就研究，反正特殊的植物不止我們一種，但如果鬧出有毒植物害死總督之女的事件，我們只怕得被燒光，總之先透過寄生把她救活再說。”

結果嘛……艾蕊爾現在這個植物女王的形態，應該是涉事多方都沒想到的。

“那麼，我們就按照塔薩達爾給的座標前往艾爾，見識一下星靈的國度好了。”雷諾做出結論。

雖然憑空多出一個龐大的外星人勢力，對阿克圖爾斯統一星區的野望是個阻礙，但就當做是帝王之路必須跨越的考驗好了。

――――

幾小時後，艦橋。

“艾爾這顆星球具體在什麼位置？在我們星區之外嗎？”雷諾將整個星區的星圖投影在半空，向塔薩達爾問道。

塔薩達爾似乎已經恢復了健康，眼中的藍光再次變得明亮。

雖然這個“外星人”令雷諾的遊騎兵們頗感好奇，但還是比不過以人類為藍本的艾蕊爾對他們的吸引力，畢竟星靈除了那身盔甲之外，本體更像是直立的昆蟲，而且還沒有嘴。

“【哦？你們還在用卡拉留下的星際折越門？】”塔薩達爾看了看那些星門的構造：“【這雖然令你們可以快速抵達不同星系，但也會導致狂妄自大。】”

“自大？”雷諾挑挑眉毛。

抵達一個陌生的星區，發現這裡遍佈先驅者文明修建的星門，而且每個星門連線的星系都擁有至少一個宜居星球，在這種情況下，得多無知的傢伙才會自大？

不過，塔薩達爾說的顯然是另一種意義上的自大。

“【想想看，當你們的控制區域沿著星際折躍門的連線不斷延伸時，是不是會產生一種‘連線之間，皆為王土’的感覺？】”塔薩達爾抬手劃過一個個星門之間的連線：“【但事實上，你們真正控制的，只是黑暗森林中寥寥幾叢篝火而已。】”

“【黑暗森林……】”艾蕊爾似乎想到了什麼，低聲自語。

啪。

塔薩達爾兩根細長的手指互相一錯，那原本是虛擬投影的星圖航道竟然被他直接掐斷。

原本璀璨發亮的星圖瞬間暗淡了下去，無邊的漆黑洶湧而至，將原本彷彿要把整個星區都籠罩的，各種顏色的勢力範圍瞬間壓縮到一個個小點。

“好害怕啊！”米拉再次把充當會議記錄員的馬特一把抱住。

“請不要隨意擾亂艦橋供能。”馬特面無表情地對塔薩達爾說道。

啪，塔薩達爾又打了個響指，一片黑暗的星圖重新回覆了原樣，雷諾可以清楚地聽到艦橋角落的工作人員此起彼伏的舒氣聲。

“【卡拉留下的星際折躍門只會連通存在宜居星球的星系，但如果在這些星系之外，有生物克服了險惡的環境生存下來，那麼當它們向你們這些溫室裡的花朵伸出尖牙和利爪時，你們將全無抵抗之力，而從這些怪物手中保護你們，就是我們‘異蟲獵手’的職責所在。】”塔薩達爾收回手，負手而立。

如果不是他之前被艾蕊爾摔來摔去的模樣還歷歷在目，此時低沉的聲音，深沉的語氣和偉岸的背影說不定還能讓人升起敬佩之意。

不過，哪裡的溫室花朵會到處丟核彈啊？

雷諾左右看了看，發現同伴們基本都是類似的古怪表情，於是主動岔開話題：“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母星也在我們星區？”

“【不是母星，是前哨，】”塔薩達爾重新抬起手，在星圖上虛空一指：“【艾爾，就在這裡。】”

隨著他的動作，星圖再次暗淡，不，不是星圖暗淡，而是他所指的位置上亮起了一顆有著金黃和幽藍標記的星球。

星球比星系還大，這誇張手法真熟練。

具體位置的話，那是一顆不在任何航線上的星系的星球，但在距離上更接近蓋倫特聯邦。

“如果那裡沒有星門的話，要如何抵達？”雷諾看了看距離，從亡者之港前往的話，大約需要二十四跳。

“【‘亞空間隧道’，或者用你們的說法，‘靈能躍遷’，”塔薩達爾回答：“【不得不說，這個名字不夠精確，還會引發誤解。】”

“那似乎消耗很大？”對靈能躍遷最有發言權的託許插話。

“【如果是建立星門，或者需要保護躍遷者脆弱的身體，自然要消耗額外的靈能，但我們作為異蟲獵手，不需要在亞空間保護自己――你們有戰艦保護，也不必擔心】”塔薩達爾微微搖頭。

雷諾挑眉：“那聽起來就是種很危險的躍遷方式吧？”

“【我好像有點印象了，】”艾蕊爾接話：“【星靈會用靈能直接撕開空間，製造像是虛空碎裂塌陷而形成的巨大隧道，它在一定時間後會自行合攏，任何碰觸到‘隧道壁’或者在合攏時仍留在隧道中的東西都會直接湮滅。】”

“【那不是湮滅，那些物體在碰觸‘隧道壁’的同時會產生極其微小的‘亞空間風暴’，將該物體丟到宇宙中的隨機位置。】”塔薩達爾糾正艾蕊爾，但還不如不糾正，聽到的人更加糾結了。

“看來索利安還能在太空中生存？這情景可不像地表植物能看到的”諾娃嘗試將話題引回正途。

“【我不太確定，】”艾蕊爾用手指點著自己的額頭：“【那似乎是從很多視角同時看到的，仔細回想的話會有一點眩暈。】”

“【雖然我沒有仔細看過智庫檔案，但聽說過類似的訊息，】”塔薩達爾看了一眼艾蕊爾，“【曾經有奇異的植物團成一團進入太空，並跟隨我們的艦隊穿過亞空間隧道，由於它們沒有表現出能毀滅文明的跡象，艦隊就沒有開火，原來那是索利安？】”

“【如果他們開火的話，你大概就看不到這份檔案了。】”艾蕊爾橫了他一眼。

“【……】”塔薩達爾似乎想反駁，但又想起之前被摔來摔去的情形，於是保持了沉默。

“無論如何，我們先離開亡者之港，找一個出現這種規模的太空異常不會引起注意的地方開啟隧道。”雷諾打圓場道。

“據我所知，附近有一個由兩顆藍巨星組成的奇異星系，放電和小行星碰撞屬於家常便飯，”一直沉默不語的賈克斯開口說道：“如果你開啟亞空間隧道不會被太空異常影響，那裡就是個好地方。”

“【當然不會。】”塔薩達爾傲然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