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錢近乎低聲下氣地請求,陳初始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他笑道:“你的意思我很明白,不過放心就好,把素菜給我看看,不會吃的……”

話已至此,李三錢沒什麼好再說的,只好從木車上把素菜端過去。

李三錢推著車繼續派飯。

陳初始坐在牢房裡面,伸手入口袋摸出一盒銀針,抽出一根在素菜裡紮了幾下,銀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還真能試出來呀……

銀針試毒這種事情,根本不靠譜,在古代能試出來的毒物很少,其中比較常見的就是砒霜,因為製作工藝原因,無法高度提純,多少會殘留硫化物在內。而銀針接觸便會發生反應,在銀針表層出現一層黑色。

他把素菜放在一旁。

同時也沒吃李三錢給的飯菜,而是從口袋掏出一個炸雞腿吃起來,自從能連線白蠟石空間的休息室倉庫,事情變得方便很多。

陳初始吃完雞腿。

盤膝打坐,李三錢路過的時候又把飯菜還給他,說吃過了。

基本上能確定是縣衙內有人要他的命,那個捕快看著不太像,只能算幫兇,再往上的話要嘛是捕頭要嘛是縣太爺等等。

他在北安縣做過最大的事情就是求雨。

沒有了乾旱,縣衙為何反應這麼大,是阻擋了什麼財路嗎?

隨著夜越來越深,監牢裡的犯人和獄卒們都睡著了,陳初始使用了靈化技能,身體呈現半透明的狀態只是後退一步就穿牆而出到了外面街道。

他拿出道具“軀殼”在身上一碰,骨骼發出聲響,血肉挪動,很快從青年變成一個老道士。

靈化這個技能雖然好用,無視普通的物理攻擊,但靈化過程中消耗是成倍成倍遞增的,只能關鍵時刻用一下……

他目標明確,直奔縣衙。

縣衙就在附近,陳初始站在高處很快就找到了,他摸黑進入後院,找到睡在床上的縣太爺……

陳初始抽出一張符紙現場畫符,法力湧動,點燃符紙,把紙灰灑在其臉上。

微弱的動靜讓縣太爺發出一聲囈語,陳初始用手捂著其嘴巴,縣太爺本能的鼻孔吸一下,符紙的灰燼被吸入不少,頓時發出呼嚕聲音。

他右手結劍指對著縣太爺口鼻虛畫了幾下:“大洞真玄,長煉三魂,第一魂離七魄,第二魂離泥丸,第三魂離心開度,守心,守神,皆開戶,以吾入夢,急急如律令!”

縣太爺年紀有點大,居然沒有妻妾睡在一起,這也方便了陳初始,他把自己的額頭跟縣太爺緊貼在一起,雙手與其十指相扣:“入夢!”

無邊無際的雲海裡,有一座山峰突破雲海聳立著。

山頂上有歌聲傳來。

原來山頂有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有個老頭坐在宮殿門口的一棵巨大棗樹下,身披雪白色大長褂,綁著髮髻,手裡拿著一個葫蘆往嘴裡倒酒,咕嚕咕嚕,眼神迷離,他身子下是一張由藤蔓編織而成的搖椅。

“我是北安大縣令,遇了神仙得仙丹,壽命一二三四五六七,蓋過知府蓋過皇帝老兒,哎呀呀哈,他們長生不了,唯我能成仙,哎呀呀……哈哈!殺了妖道又立功,我能搬山又填海,再殺龍王,吞龍丹,飛昇天庭做老天……”

前言不搭後語的小曲兒,不倫不類的腔調,聽起來極為古怪。

老頭不是別人,正是縣太爺趙順峰,他唱著唱著整個人都漂浮起來:“以後玉帝老兒不姓張,我來就姓趙,趙順峰是玉帝,玉帝是我趙順峰……哈哈哈!”

趙順峰手舞足蹈,聲音越來越大,精神極為亢奮。

“趙順峰,你口無遮攔,褻瀆神靈,還想做玉帝?”

冷不防的一個聲音,把趙順峰驚到。

他連人帶椅子從空中落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好痛,好像又不痛。

看著遠處的雲海,再看身後金碧輝煌的宮殿,這不是自己一直憧憬的成仙景象嗎?趙順峰神志清醒了許多,只是一顆壽元丹不可能成仙!

他應該在做夢。

伸手用力在腿上掐了一下,不痛,旋一下,還是不痛……

空中有聲音傳來:“趙順峰,你知罪嗎?”

趙順峰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個頭發胡須都是白色的老者手持拂塵站在一朵白雲上,居高臨下看著他。

“下官……不,小人不知道有什麼罪名。”

“你剛剛褻瀆神靈,褻瀆玉帝,已經犯了天條!我來送你去輪迴,投胎成為畜生以消罪孽,九九八十一次後方可再次為人。”

“啊?不是,我在做夢呀,腦子一時糊塗,當不得真,為什麼會這麼重的罪名?”

趙順峰手腳顫抖,身體趴在地上,手腳緊貼:“上仙饒命呀,我已有龍王引路,不日也要登上仙途,說不定你我還要成為同僚,高抬貴手……”

老神仙目光一凝:“龍王護著你?此事當真?如實說來,若有一絲謊言,定五雷轟頂,打得你魂飛魄散入不得輪迴……”

趙順峰不停地磕頭:“是,北安縣刁民無禮觸怒龍王,遭受半年乾旱懲罰!前幾天來了個妖道強行下雨給刁民,龍王震怒,要我將妖道逼出北安縣。事成便允我仙丹,助我延年益壽,成為仙人。”

老神仙:“……”

他正是入夢而來的陳初始,本以為要費一番手腳,沒想到這縣令自己就說出來了。

這次牢獄之災,本以為是動了縣令的利益什麼的,沒想到還是跟龍王有瓜葛!那幾條黑泥鰍真的不願意珍惜機會嗎!!!

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不是大奸大惡無法挽回,陳初始還是願意給對方一個機會,既然非要往邪道上走,別怪道爺雷法太剛烈!

他居高臨下看著趙順峰,手中拂塵輕輕揮動:“神仙固然重要,但黎民百姓一樣重要,身為縣令不懂愛民,只知成仙,你已入魔,知否!”

下一秒,仙氣飄飄的夢境,頓時淪為鬼域,上刀山下油鍋,有小鬼拿著鋸子把人硬生生鋸開,更有把人放入磨盤磨成血水……

有黑白無常飄然而來,手中的鐵鏈嘩啦啦作響,黑無常發出沉悶的聲音:“趙順峰,你做過的壞事都已在判官冊子裡,現在領你去看看吧。”

白無常手裡揮動著哭喪棒:“無需如此,直接送往油鍋炸幾遍,省得來回跑。”

鎖鏈套在趙順峰身上,他鼻涕眼淚一下子出來了:“白爺爺,黑爺爺,我錯了,我不該搜刮民脂民膏,我不該為了成仙去抓那道士!我什麼都不該,我什麼都會改,求求兩位爺爺放了我,只要回到陽間,我定會洗心革面做個真正愛民如子的縣令……”

黑白無常無動於衷。

趙順峰想起高高在上的老神仙,回頭一看,居然還在,他的腦袋如同打樁機一樣瘋狂磕地。

陳初始見過人磕頭,但沒見過這麼磕的,他感覺火候到了,悠悠地說道:“趙順峰,你做官只為自己不為民,更有冤假錯案,你可知罪?若是回到陽間,真能如你所說的愛民如子?”

真有機會回去人間?

趙順峰連連點頭說一定。

陳初始嗯了一聲:“世間萬物凡事皆有一線生機,我便給你這一線!”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地獄消失,黑白無常消失,甚至原本的大山,雲霧,宮殿全都消失,只剩下無盡的黑暗。

縣衙廂房裡,趙順峰猛地睜開雙眼,直挺挺從床上坐起來,他劇烈喘著粗氣,伸手抹了一把額頭全是冷汗……

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噩夢?

趙順峰聞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惡臭,翻開被子一看,他竟然因為噩夢嚇得失禁,大小便全都糊在褲襠裡面。

夢裡的神仙究竟是真是假?

想到這裡,顧不上褲襠裡的黃白之物,趕緊往供奉著龍王的廂房跑去,推開門,開啟櫃子,燒了三支香插在香爐上,雙手合十:“龍王爺爺,我剛剛做了個噩夢,有神仙說我做了壞事還把我拉入地獄走一遍。

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那神仙白鬍子白頭髮,您認識嗎,可不可以幫小人解釋一下子?”

龍王雕像沒有反應,不應該,這幾日只要詢問就有回應,難不成在睡覺?神仙也要睡覺的嗎?

趙順峰又燒了三支香再次插上去:“龍王爺爺求求你回應一下吧,我真的快被嚇死了,龍王爺爺快點顯靈吧,我天亮就讓人宰了牛羊給您供上……”

就在他喋喋不休的時候,龍王雕像散發出微弱的光。

太好了!

龍王爺爺……唉?

趙順峰的眼神從充滿期待到詫異,到驚恐!

他的龍王爺爺雕像表面出現無數細小的紋理,明明是泥坯製成,卻像陶瓷一樣,咔嚓,碎裂!

這……

這是怎麼回事?

趙順峰年齡大了,在夢裡被狠狠嚇唬了一下,醒來又看到神通廣大的龍王爺雕像碎裂,身心頓時有些遭不住,翻出白眼,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廂房的窗戶縫隙裡有一隻眼睛看著裡面的一切,正是陳初始,他撓了撓面頰,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這龍王雕像自己就碎了……

他翻窗進來,空氣中瀰漫的臭味差點把胃裡的雞腿燻出來,深夜冰冷,這趙順峰躺在地上恐怕會死……

賭北安縣可能即將會迎來一位良心發現的縣令。

陳初始扯下旁邊床上的被褥包裹住趙順峰,將其扔床上去,髒不髒的不要緊,還不都是他自己的產物,就別計較了……

他離開縣衙,站在一處民居的屋頂上面,右手鏗鏘一聲黃金劍落入掌中!

泥鰍不知悔改,不敢跟他鬥法,竟然冒充他的模樣害人性命,還讓縣令狼狽為奸,要置他於死地!

命中!

該有此劫!

陳初始目光掃過遠處的民居。

那裡淹死在家裡的百姓就有兩戶,他去現場看過,很慘,想要超度,魂魄不知去哪裡了。

泥鰍龍王要殺他陳初始還能忍受,但無辜百姓因為他一時“心慈手軟”而死,這讓陳初始手中的黃金劍都顫抖起來……

風步!

黑夜裡他化作一道虛影朝著北安縣外的河流而去!

北安縣外,那條近乎乾枯的河流,因為大雨的原因,重新匯聚出河水,河床下,四條泥鰍潛伏其中……

其中一條泥鰍身體一動,睜開眼睛,只覺得後背隱隱作痛。

它攪動淤泥喚醒了其他三條泥鰍:“大哥,二哥,三哥,我們要立即離開這裡,那妖道回來殺我們了……”

其他三條泥鰍因為陳初始的事情,打算沉寂一段時間,順便反省一下,此刻被老么攪得不知發生什麼事情……

老三看到老么眼眸裡的恨意還有驚慌,心中不好的預感十分強烈,它大聲呵斥道:“那道士修的正統法門,能握雷霆,都說要放過我們了!為何會出爾反爾來殺我們,你是不是藉助龍王雕像的殘餘靈光魂魄出竅做了什麼事情!”

老么知道老三的脾氣,不說就不會走,只得咬牙說道:“我們好不容易獲得一點龍王殘留下來的靈光,掌握百里溪流河湖權柄,為什麼要聽一個凡人的話!

我沒有跟他去正面鬥,而是弄了點動靜讓縣令去抓他,試著將他早點逼走!誰知剛剛事情敗露,他似乎很生氣……正在往我們這裡而來!”

老三渾身都在顫抖:“你這個糊塗玩意兒!那道人看著就只是路過北安縣,靜靜等他離開就好了,為何還要畫蛇添足!你所謂的一點動靜,該不會是又傷了人命?糊塗糊塗糊塗,我們都要因你而死……”

老么咬著牙:“我們如此屈居於人,皆因為修為法力不如,若是我擁有完整的龍王靈光,掌控四海,來十個八個他也要喪命於此!”說到這裡,尾巴重重砸在河床上,把薄薄的河水分開:“哥哥們,快走吧!”

三條哥哥知道必須逃跑了。

它們沒有什麼行李可以帶,朝著南面彈射出去,身子落在草地上以極快的速度遊動,壓倒了無數雜草……

跑了半個時辰。

老大修為最差,全力逃跑也很費勁,它感覺身子骨都快脫節了,喘著粗氣說道:“我們已經游出了五十多里,他只是個人,再怎麼也不可能追過來,等天亮,我們再繼續跑就是了……”

老三直立起身體,細細感應了一會兒,瞳孔收縮:“跑,他追來了!”

老么往後面看了一眼,只見一道人影手持金色長劍殺氣騰騰而來,它渾身發寒,這個人難道是怪物嗎:“快,快走呀……”

劇情還是要完整一點,兩章合併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