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夥兒聽了,沉默著低下了腦袋。

臉上,卻漸漸浮現出了嚮往、期待、躍躍欲試的神情。

當天下午,就有人,朝著對面山頭、扔去了一隻獵到的狐狸。

那邊有人看見了,就喊:“你不吃還獵啊?我昨兒瞧見只野豬,明早我們去下個套唄?”

這人就笑,笑著點頭,喊回去:“就是幫你們順便獵的。明早我等你啊。記得帶好水,我的水囊有味兒!”

“我的也有啊,不過我倆各喝各的、各吃各的。多帶點兒,爭取在山裡多呆幾日。”

“好嘞!咱們多弄點兒吃的、回頭各取所需、分給咱們各村的人。”

就這樣,說定了。

一座山,再也不是徑渭分明。

而隨著狄映的腳步、走過的地方越來越多,就有越來越多的人、拋棄了舊日的恩怨,為著平安和幸福、合作了起來。

狄映也沒白走、白說。

他每到一村、一寨、一堡,就一邊幫人瞧病、一邊教人打井、挖渠、或者是養田。

不但解決了灌溉的問題、更解決了草場上的各種爭端。

其實相對來說:牧民們的矛盾更容易解決。

草場公平地規劃清楚,然後他們每個月都有節日,就湊到一塊兒過。

過著過著、有事大家就一起上了;過著過著……

還分個蛋啊?

……

會分的,是皇宮、御書房裡、龍椅上的人。

老皇帝看著抬進來的九個大木箱子,再看看忙碌著指揮人擺放箱子的蘇洪。

一臉莫名。

蘇洪見狀,笑著躬身回道:“是送陛下您個人的貢禮。”

回完話,就手挨個兒地開啟了箱子。

四箱古玩、兩箱字畫、一箱珠寶、一箱龍鬚席。

老皇帝的一雙大眼睛、就盯著龍鬚席,上下兩排牙齒有點兒微錯。

龍鬚席,是寧州的特產、專貢的物什。

集寧州一州之力、年僅產四席。

這兒:卻有一箱。至少十席之數。

而今年的、寧州已經在狄映上任前、進貢過了。

“狄映在玩兒什麼?不年不節的,他這是:賄賂朕?活得不耐煩了?”

老皇帝問向蘇洪。

蘇洪垂首回話:“這些物什是由寧州州衙司長、桓凡呈遞上來的。說是、說是……要不,陛下,您召見他、親自聽聽?”

“準了!”

老皇帝一擺大袖,坐回龍案後,雙手撐在兩腿上,鼓了鼓腮幫。

人家收禮、歡天喜地;

她收禮、精挑細選。

但凡有給她送禮的:不是精中之精的單品、就是優中選優的極品。

像這麼……這麼給她堆一地的……簡直了!

還是那個狄映狄懷傑送的!

老皇帝就只覺得眼皮子直跳,有點兒氣不怎麼順了。

她感覺:這肯定又是那個狄胖子給她挖的坑。

本能地就順著在想:武家是不是又有誰要倒黴了?

桓凡被宣進來時,老皇帝就用帶著警告的眼神、看著他。

“參見吾皇陛下!”

桓凡則大大方方、不卑不亢地行禮拜見。

老皇帝還盯著他。

桓凡便直起腰身,從懷裡抽出份奏摺、雙手遞上。

蘇洪接過,翻開檢查了一遍,然後嘴角有些微抽地、轉呈給了陛下。

老皇帝一把抓過來,開啟。

“微臣尊敬的陛下啊……”

剛看了個開頭,老皇帝就一把將奏摺給扔掉了。

但凡狄映用這種語氣開的頭,後面就一準兒是個坑、且是個大坑。

老皇帝不跳這個坑。

扔了奏摺後,就對桓凡道:“貢禮朕收下了,你回去向狄映覆命吧。”

桓凡便再次行禮,然後退了出去。

這給老皇帝整懵了。

其實她的本意吧,是想聽聽桓凡怎麼解釋的。

畢竟狄映能讓桓凡來送貢禮,肯定就是想要向自己推薦這個人的。貢禮估計也有這方面的意思。

可桓凡什麼也沒說,就這樣走了、走了、走了……

老皇帝看著殿外,想了想、再想了想,還是不打算跳狄映的坑。

沒把人叫回來,而是一擺手道:“東西全都收進朕的私庫裡去,任何人不得擅動!”

說完,又瞟了一眼地上的奏摺,輕“哼”一聲,坐著就一個側身,背對著那邊,反手指了指,再道:“拿去燒了、燒了。”

蘇洪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傲嬌的老皇帝,上前,撿起了奏摺,塞進了袖子裡。

憋著笑。

老皇帝側坐了一會兒,感覺悶得慌,就起身,從龍案的另一邊繞出去,偏了個臉,走出御書房。

站在門口,欣賞目之所及之景色。

天冷了,昨日才下過雪,今日,白雪在夕陽的反襯下、閃著耀目潔淨的光。

正欣賞著,就隔著長長的玉階、看到了匆匆趕來的武窮思。

老皇帝轉身進殿,坐下等著。

武窮思也是來遞奏摺的。

老皇帝陰沉著臉、看著手裡的奏摺,良久不出聲。

武窮思伏跪在下首、戰戰兢兢。

他不知道:自己告的狄映這一狀、能不能告得準。

等得冷汗都冒出來了,才聽到老皇帝不辨喜怒的聲音傳來。

“你彈劾狄映:私綁王泉榮及其家人、綁去寧州處斬,你確定王泉榮沒有問題?”

武窮思連忙回答:“有問題,不過陛下,您也知道:水至清則無魚。王泉榮其實也就是有點兒、有點兒貪。

不過貪來的物什、都給他的女兒們做嫁妝用了……”

這話,給老皇帝聽樂了。

她皮笑肉不笑地放下奏摺,十指交錯,看著武窮思就打斷他道:“你不如說:他有上貢給你、給別的大官、以及朕。”

“陛下英明。”

武窮思趕緊叩頭。

老皇帝看著他,眨了眨疲憊的雙眼,擺擺手道:“行了,你回去吧。朕既然收了他的禮……”

說到這兒,老皇帝猛地一下坐正身子,雙眼陡睜,抬手伸向蘇洪道:“拿來!”

蘇洪躬身、摸出狄映的奏摺、雙手遞了過去。

老皇帝劈手抓過來、就翻開。

“微臣最尊敬的陛下啊。國之基、在於民;民之矛、在於盾。王泉榮一家大肆搜刮地方、屠人滿門、拉攏官員、挑唆製造矛盾,只為斂財上貢。

再讓聾啞人頂罪、頂死。

罪無可赦。微臣為怕您操勞,已將其一家、及所有參案者、統統公刑斬首。

所有證據、證人的供狀、人證等等,微臣準備著、等您隨時備查。

微臣知道您太辛苦了、總感覺您於政務一道上有些老邁力不從心,您一時糊塗、收過王泉榮、厲江等人犯的賊髒。

微臣就在想:您是不是收人手軟?打算網開一面?高抬貴手?

微臣不敢揣測帝心。但要說送禮嘛,微臣也會。且微臣送得光明正大、送得全是抄沒王泉榮等人犯的家財所得。

您,就也對微臣網開一面吧。

別退,退不了的。反正都已經知道微臣送了是吧?如果您實在想退、可以退去戶部,由他們處理後充進國庫。

另外:跟陛下您表表功績。

寧州一地的民族矛盾、微臣已調和了個七七八八,現在日日夜夜都在幫忙他們打井、挖渠等等。

您可別在這個時候裁撤微臣,不然這井打一半、渠挖一半……

微臣知陛下您一心為國朝、一心為民,微臣在這兒替所有百姓們、謝謝陛下的為公之心了。

此致!狄映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