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臉發現,江小魚正眼巴巴向一個方向看著。

順著她的目光一瞧,好幾個7、8歲的小姑娘,正圍在另一個櫃檯嘰嘰喳喳。

“嗯?看什麼呢?”

江山一把拽過正用小手指著炒米球的江小白,看都沒多看一眼:“不能再吃糖了,你已經是球了。”

靠近後一看,居然店裡新到了一批發卡,這可是個新鮮玩意。

最近,在譯製片裡見過世面的浦江人民群眾,滿世界都在追求改變。

無論是美髮店、還是百貨大樓,都能感受到人民的迫切需要。

特別是來自南方的新鮮玩意,一落地就成了搶手貨。

之前絕不相信,會在一件衣服上,花上一個月甚至幾個月工資的人,不再吭聲了。

“喜歡嗎?”江山指著櫃檯裡大紅色的髮卡,問著江小魚:“喜歡的話,三叔給你買一個?”

在幾個小姑娘們羨慕的目光下,江小魚抿著嘴,一句話也不敢說。

之後在前往小吃部的路上,短短几分鐘的路程竟被路人攔下了好幾次。

都在打聽江小魚的行頭在哪買的。

無意間,小姑娘成了為民百貨的代言人了。

江小白晃著小胖腿坐在長條凳上等著,樂呵呵的笑臉,絲毫沒為錯過炒米球而減少。

肉包、餛飩、赤豆小元宵……

一一端上桌後,倆孩子立刻在江山的帶領下,開吃……

吃飽喝足,臨了走出小吃店時,發現店裡不知什麼時候竟添了一節玻璃櫃臺。

裡面鋁製餐盤上,碼著整整齊齊的奶油小方糕、虎皮小蛋糕。

這可是個好東西,八分錢不要糧票也不要糖票。

江山立刻挑了十塊。

等邊走邊吃的一大三小,再踏進小院時,被李若誠隔著窗戶叫住了:“上哪去了?”

江山捧著蛋糕亮一亮:“吃飯去了,奶油蛋糕來一塊。”

李若誠往江家指了一下:“你先回家等著我。”

江山沒多問,擰開鑰匙進了家門。

屁股剛一落座,就看見李若誠提著個盒子走了進來。

“明天就要去燕京了吧?”李若誠把盒子往江山面前一送:“別不捨得穿。”

“給我買的,”江山有些意外,開啟盒子一看居然是一雙黑色的繫帶皮鞋,驚道:“這怎麼好意思。”

“給你你就穿,”李若誠已經坐了下來:“哪那麼多廢話,瞧不上我這個老頭的眼光?”

“哪敢啊,”江山還真挺喜歡這雙皮鞋的,簡簡單單看著還挺軟和:“成,我就不和您客氣了。”

“你什麼時候客氣過?”

嘴上這麼說,但李若誠還真擔心江山不肯收。

沒想到一點嘴皮功夫沒費,就送出去了。

“明天幾點的車?”

“早上八點二十……”

兩人正聊著明天的事,忽然小院裡傳來了聲音:“江山是住這吧?”

門外的人手搭涼棚往屋裡看,江山也伸著頭往外看。

“胡廠長!”太意外了:“你怎麼找這來了?”

終於找到人的胡嘯,笑呵呵的被江山領進家門:“我看你天天就那身衣服,在家找了件西服給你送來。”

“那怎麼好意思,”江山一時有點懵,怎麼都給我送行頭來了,平時我看著就那麼寒磣?

“有什麼關係,不拿你當外人才送的,別看它不是新的,我攏共也沒穿幾回。”

“真不錯,”這一會,江山已經把衣服從袋子裡拿了出來,深灰色的西服面料走線都相當考究。

“亨生,”李若誠眼一亮,然後搖搖頭笑道:“江老三,七頭工的西服,你可不能配工農兵的棉毛衫穿!”

“亨生?是什麼?”

江山嘀咕了一句,從李若誠目光中,他看出這件有些年頭的西服應該有點故事。

想想也不奇怪,畢竟是個以後為了和電影頻道掰手腕,三進國屋苑的人物。

胡嘯這一回真沒拿江山當外人,這件衣服是他大學畢業時,家人準備的禮物,沒穿幾次人就胖了。

送人又捨不得,最近兩天知道江山就要動身了,覺得送給他最合適。

“你管他是什麼呢,別嫌棄就好,”胡嘯邊說邊掏口袋:“給,前陣子你要的電視機票。”

“這麼快就搞到了?”

還真是驚喜連連,接過胡嘯遞來的電視機票,江山看得非常認真。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電影票。

隨便客氣了幾句後,二位客人都不準備多待,於是江山送他們走出了家門。

到這會,胡嘯才開始注意這座小院,沒想到浦江還能有這樣款式的宅院。

此時,江山才有機會介紹自己的兩位貴人。

“李叔,這位就是我和你常提的譯製片廠長胡廠長,”

江山說的無比正式:“胡廠長,這位就是文藝出版社首席翻譯家李若誠。”

胡嘯聽得一驚:“前輩啊!”

李若誠多少也猜到一些:“相互學習、相互學習。”這“首席”兩字聽得真帶勁。

“江山不提,我倒忘了件事,”

一聽到翻譯兩字,胡嘯才想起另一件事,看著李若誠道:“今天正巧遇上您了,一塊幫我琢磨琢磨?”

李若誠笑而不語。

關於翻譯,他一向追求的是在尊重原著的前提下,做到文俊意濃!

其實,翻譯原著和影片譯製還是有區別的。

一個注重書面表達,一個注重言詞語境。

看似都是翻譯,其實就是兩碼事。

但,很多人都覺得他們把簡單的事想複雜了。

就好像李若誠當初在杆校一樣。

帶隊的把厚厚一本原著拆成5、6份,讓他們各自翻譯,然後合成一本。

要求就一個,快、快、快。

看見李若誠幾人沒立刻進行翻譯,而是聚在一起開會時,很是不高興。

李若誠只好耐心解釋,因為是分譯,就必須先統一人名、地名……的譯文。

小隊長一聽就覺得這幫老九腦子忒笨。

扯著嗓子就輔導他們:“這有什麼可商量的,書上面說嬸子,你們就翻成嬸子,書上面說二道溝子,你們就翻成二道溝子,都按我說的做,快點,領導都等著看呢!”

結果,在小隊長的領導下,那個時期翻譯的書籍,沒一個人肯留下自己的名字。

後世仔細留意,就會發現某些年代翻譯的小說,譯者那一欄只留下了“杆校第2翻譯組”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