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永鈺含著菸斗笑道:“怎麼?郵票發行局有你表叔?”

江山笑了:“我倒是想!”

黃永鈺:“我還想呢!”

江山擺了擺手:“有叔也沒用,這事還得走官道。”

聽到這,邵伯林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鏡:“小江,老黃這幅郵票設計的很精妙,如果有辦法得到批覆,就再好不過了。”

江山點了點頭,然後膽比天大的問道:“如果辦成了,二位老師能給份鼓勵嘛?”

“嘿,”黃永鈺來勁了,他就喜歡有趣的話題:“還鼓勵,你是想要獎勵吧?”

江山明人不做暗事:“對,我想要的還是您給的獎勵。”

“這個好,”黃永鈺就害怕陰招。

和坦坦蕩蕩的江山相處,反倒不傷腦子:“直接說出來多好,不過我能給你什麼呢?”

今年,剛剛從泥濘中走出來的黃永鈺,不覺得能幫到江山什麼。

此刻的江山,笑得反而靦腆了起來:

“不瞞伱說黃老師,我大哥原先的報社總編幹得好好的,忽然被調到了一家全新的報社,別說發行量了,能維持下去都不容易。”

最穩固的盟友,就是和你有相同的經歷。

感同身受的黃永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大哥是給人擠出來了吧?”

江山閉嘴不語,但對方已從他眼裡看得清清楚楚。

但,黃永鈺雖然仗義:“可我也不能幫你們報社提高發行量呀,老邵,你能不能幫忙?”

邵伯林苦笑著擺擺手:“我哪有這本事。”

江山也沒指望過這二位:“您剛剛不是說認識查先生嘛?”

“認識啊,”黃永鈺疑惑道:“他又能幫你什麼?”

江山拿起筆在紙上邊寫邊說:“我的潛伏就快連載結束了,報社急需下一本。”

說完,白紙上呈現出了一行字:射鵰英雄傳。

“噢~”黃永鈺一下就明白了:“就這事?”

江山一臉誠意:“這事對我們報社非常重要。”

目前,國內已經有金庸古龍的武俠在私下傳閱。

它們大多是偷偷從香江帶過來的。

今年一月份,國家體委下發了一份《關於挖掘、整理武術遺產的通知》。

這宣告著已經停滯發展了20多年的中國武術,在官萬的推動下,正式開啟了重振之路。

這條政策的頒佈,也為日後的“江湖”埋下了伏筆。

但,自打一月份推出政策至今,社會上似乎並沒有任何相應。

其中,也包括江山所在的《東方都市報》。

再過些時日,體委就會自己親自掛帥。

一番招兵買馬後,在體委一間十多平方的辦公室裡,《武林》的創刊班底湊齊了。

說來也巧,《武林》和當時的《讀者文摘》一樣。

全都是由課題被下馬的幾位理科生,轉型組成。

理科生雖然不會辦文科生的事。

但是,他們也有自己的辦法:組裝。

於是,《武林》的創刊方式,幾乎就是在走《讀者文摘》的老路。

只不過《讀者文摘》是盯著一隻羊薅毛,而《武林》則是把所有受歡迎的羊全牽來。

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金庸和梁羽生的武俠。

彎彎繞繞找了一大堆關係,最後問到金庸身邊時,人家二話不說就同意了。

於是,《武林》的首刊就上了《射鵰英雄傳》的連載。

首刊30萬冊,第二期就增加到了70萬,三、四期不費勁就突破了百萬大關。

就這,還不包括,回頭加印的幾十萬冊首刊。

目前,體委的推廣政策已經宣佈了。

在《武林》尚未問世之前,江山不想辜負了老一輩人的期望。

“小事一樁,”江山一說這事對他們報社非常重要,黃永鈺當即決定幫他一把:

“猴的事先不論,你這事我肯定幫你辦了。”

這一會的江山笑得老美了。

他心裡明白,以黃永鈺和查良鏞的關係,根本不會像《武林》當初那麼費勁。

於是,他接著說事:“下個月也就是4月份,香江會有一場郵票展覽會。”

邵伯林也聽說了:“這事和我們的郵票有關係?”

江山繼續點撥道:“您不會過去把其它國家的生肖郵票拍一些回來?

到時候,我們都市報也會發表一篇跟蹤採訪報導:何時我國也有自己的生肖郵票?”

黃永鈺:“噢~”

邵伯林一拍桌面:“我早說過,生肖傳統本就是咱們的,卻連一枚生肖郵票都沒有,你再看看國外,他們早就……”

“所以要抓住這個機會,”江山道:“不然,上面也不能瞭解到外面的事。”

邵伯林覺得此話有理:“我來申請一下,組織一個參觀團去香江,就不知道能不能批。”

江山覺得一定可以成團。

第二日,江山起的很晚。

當他被餘思歸拉進畫院食堂時,正好趕上了午飯。

此時的黃永鈺,正在接受燕京電影廠的採訪。

面對兩位編輯的熱切期盼,黃永鈺卻皺起了眉頭:

“跟你們說多少遍了,我的那些事根本不值一提,更不用說拍什麼紀錄片了。”

原來,目前尚處於“傷痕文學”湧動期,兩位編劇想拍一部類似題材的紀錄片。

面對三番四次找上門來的勸說,好不容易上岸的黃永鈺,已經煩不勝煩。

這一會,他一見江山坐了下來。

趕緊對兩位編劇說道:“他也是報社的編輯,卻從不向我詢問往事,知道為什麼嗎?”

燕影廠的兩位看向了江山。

江山知道對他們解釋的再多也沒用,投身藝術創作的人可都是一腔熱血。

於是乾脆硬著頭皮說道:“黃老師對你們可真客氣,我要是敢提這事,他指定會揍我。”

兩位編劇全笑了,他們哪裡會相信這樣的鬼話。

多少人都盼著將自己的一生,紀錄成片。

他們也明白黃永鈺心裡的顧慮。

但,更覺得對方應該勇敢站出來,向人民大聲說出自己的經歷。

下一秒,大畫家範憎笑呵呵的走進了畫院食堂。

剛在一張酒桌旁坐下,江山就看見身旁的黃永鈺躥了起來。

大聲對範憎的方向喊道:“今天我要揍一個人。”

同桌的兩位編劇一驚,差點沒坐穩。

而另一桌的範憎,也發現了黃永鈺。

都說大家都在罵範憎,但範憎卻只會罵一人。

這人就是黃永鈺,因為這位爺喜歡當面開罵。

江山此刻即緊張又興奮,就彷彿要鑑證一場傳說中的知名事件。

下一秒,黃永鈺拎著個酒瓶就衝了出去。

一旁的邵伯林攔都沒攔住,倒是手腳麻利的江山跟了上去。

廣-州畫院的食堂,誰不認識這二位。

雖然平日裡枯燥的藝術創作,也需要調劑一會。

但,這個時候如果不拉一把,日後也不好見面。

於是,一人拉一下,一觸即發的戰事,觸一下就了結了。

兩位主角隔空招呼了好幾下,嘴裡面什麼話都敢往外蹦。

再看兩位燕影廠的編劇,倒真的閉嘴了。

“咱別和這種小人置氣,”江山給氣呼呼的黃永鈺夾了一筷菜:“先吃飯,回頭畫幅畫接著罵。”

黃永鈺聽了這話後,立刻湧起了靈感:“趕緊吃,吃完咱們回去畫畫。”

對面兩位編劇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

目前看來,隔壁桌那位可比這邊牛,怎麼就成小人了?

北上的列車,轟隆轟隆。

軟臥車廂裡的江山,笑呵呵的開啟了黃老贈給他的新作:鳥是好鳥,就是話多。

忍不住笑出了聲。

同行的邵伯林笑著搖了搖頭:“之前範憎說自己是四百年一出的才子,老黃就立刻畫了一副……呵呵!”

邵老師不好意思說出來,但江山心裡清楚是哪一幅:你他媽又吹。

其實真正說起來,範憎的藝術造詣是真的沒話說,但人品也同樣沒話說。

“小江啊,”邵伯林有點過意不去:“謝謝你陪我跑這一趟!”

江山其實非常樂意:“能親眼去看看齊老的大作,是我的福氣。”

邵伯林點點頭,他覺得面前這位小編輯倒是個痛快人。

有話不掖著,有忙也想著方的幫。

但,他還是沒想通:“小江同志,你是怎麼知道齊老這件事的。”

江山作努力回憶狀:“之前採訪時聽人說過一嘴,採訪的是誰來著……想不起來了。”

原來如此,邵伯林點點頭,到底是新聞單位,接觸的人就是多。

只看看江山那篇《潛伏》就知道,沒一定的採訪積累,哪能寫出這樣的。

燕京的春天和廣-州明顯是兩季。

下了火車就進商場的江山和餘思歸,再出來時已經把冬裝重新裹上了身。

和這二位年輕人相處了一段時間後,邵伯林說起話也隨意了許多。

三個人有說有笑間,DC區的雨兒衚衕到了。

餘思歸睜大了雙眼努力看:“這就是燕京畫院?”

江山點了點她的相機:“也是齊老的故居。”

“哦,”餘思歸趕緊端起了相機。

咔咔兩張的功夫,江山已經和邵伯林走了進去。

對這裡並不陌生的邵伯林,悄悄對江山介紹道:“看見那位年輕人沒有?”

江山點點頭:“看見了。”

“他就是溥儀的外甥。”

江山再次點了點頭。

“同志你好,”邵伯林對年輕人問道:“我是郵電部的一位設計師,想打聽一下畫院最近有沒有……齊老新到的藏品?

雖然,江山一再向他保證,但邵伯林心裡總是沒底。

小夥子名叫王昭,對於邵伯林的再次出現,他已經不陌生了。

“你們今天來巧了,”王昭介紹道:“昨天正好新送來了一批畫……”

1969年,國家號召:深挖洞、廣積糧。

為了戰備,一批珍貴的文物字畫全被裝箱保護了起來。

說是收藏進了戰備庫,其實就是埋進了一個大山洞。

其中,僅齊老的畫作,就有三百多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