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南星也一臉不快,道:“我去找他問問!”

“公慎重!”

陳經邦這時忙勸了趙南星一句。

接著,他就對趙南星說:“如果這張嗣文真是表裡不一、心裡藏奸的偽君子,公現在去質問他,只會得罪他!這樣的話,公恐輕則仕途不保,重則充軍發配,乃至性命不保!”

“那也不能坐視他這樣戕害君子!”

趙南星甩袖說了一句,隨即就道:“實不相瞞,鄙人至交知己春官屠主事,也被下旨逮拿進京,刑科已發了駕貼。”

“正好,我一併問問他張嗣文,何以說好了不與君子計較,如今一入錦衣衛,就使得錦衣衛開始緹騎四出,大肆逮拿起君子來?!”

趙南星則冷冷一笑,然後說了起來,然後起身,兩眼盡露怒色地看向了窗外陰沉沉的天。

而陳經邦聽後也頗為驚詫,且跟著嘆息說道:“沒想到!連屠公赤水先生也為他張嗣文構陷,他張嗣文這擺明了是要衝著我們這些立志為國正風氣計程車林直臣而來!要大肆報復我們!”

趙南星沒再說什麼,只匆匆來了張宅。

張敬修這時倒也在家,便出來相迎問趙南星:“公何故不請自來。”

趙南星拱手:“正要請教緹帥一些事,是涉及人命關天的事,所以不得不來。”

“既如此,公來的目的,吾已知曉。”

張敬修倒也毫不驚詫地說道。

趙南星聽後便問:“緹帥既已知曉,那吾倒想問,緹帥昔日所說的‘不與君子計較’的話可還願意承認?”

“自然承認。”

張敬修回道。

趙南星道:“那既然如此,緹帥何故還要拿君子入獄?”

張敬修問:“公說的哪些人是君子?”

“自然是被緹騎奉旨鎖拿的愚谷先生(鄒迪光)、赤水先生(屠隆)”

“緹帥可知,愚谷先生乃涇陽先生(顧憲成)至交,儘管涇陽先生昔日對令尊不滿,但也並未真的有陷害令尊之舉,緹帥何必真要如此牽連無辜?”

趙南星說後就沉著臉詰問張敬修。

張敬修呵呵冷笑:“他們是君子?”

“當然!”

張敬修則在這時,將屠隆的親筆信和鄒迪光的牌票復件從書房拿了出來,給趙南星說:

“正好,吾拿了這次一干奸臣賊子的罪證復件要去登報曝光,公可以先看看,看後再說他們是不是君子。”

趙南星便把這些罪證接了過來。

“屠隆的親筆信是讓龔一清放心清軍勾軍內容!且要他栽贓薊國公,說他將會為他在京通關節,不會有事。”

“鄒迪光更甚!竟然親自下牌票催逼地方府州縣清軍勾軍,甚至擅自打死反對清軍勾軍的生員一名!”

張敬修說著就問趙南星:“證據確鑿的事,公不至於要否認吧?”

趙南星一開始沒有說話。

廳堂內一時非常寂靜,趙南星沒有說話。

而張敬修只很是淡然地喝起茶來。

“這的確是赤水先生的筆墨。”

過了一會兒,趙南星才有些沮喪地說了這麼一句,然後竟雙手有些顫抖起來,又道:“怎麼會這樣。”

“剛才公說他們是君子?”

張敬修又問了一句。

趙南星無奈地閉眼嘆氣,說:“我是真的沒想到,他把我也給騙了!”

“吾說過,我不與君子計較,但對於奸邪小人,則只會加倍清算!”

“因為這些奸邪小人不知道感恩,先父對他們已是儘量寬待,結果,他們只會變本加厲地要讓我張家滅門!”

“所以,吾不會輕饒任何奸邪小人,尤其是偽裝成君子的奸邪小人!”

張敬修這時才站起身來,一臉嚴肅冷厲地說道。

趙南星道:“可是,這樣真的好嗎?”

“公這是什麼話?!”

突然,張敬修變色喝問了一句。

“還是說公忘了剛正二字,亦或者說吾竟錯看了公?!”

“公竟覺得小人該被寬縱,尤其是虛偽的小人!那這樣的話,真正的君子還怎麼在朝廷立足?!”

“虧吾一直認為,公雖不滿先父只是出於公心,有求全求正之義,乃不畏權貴、忠直不阿之人”。

“結果竟是吾錯看了!”

“公原來一旦遇到自己好友不臣不職,就沒有了原則,就沒有了君父。”

張敬修說著就轉過身背對著趙南星:“公若覺得,明察秋毫不對,公就離開,吾恥於與公這樣的偽君子為伍!”

“嗣文!”

趙南星急忙喊了一聲,然後極力解釋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明察秋毫、盡忠職守、剪除奸賊,自是君子所為,只不過讓人沒想到的是,最後連一向以品行高潔著稱的幾位君子竟也包藏害民欺君之心。”

趙南星說著就毅然一咬牙,走到張敬修面前來,說:“你說的沒錯!對於奸邪小人不能容忍,一旦查出來,就得嚴辦,如此對才能真正實現眾正盈朝!”

趙南星隨即就向張敬修拱手:“論公忠體國、清正不阿,吾不如緹帥也!”

張敬修回了一禮,展顏笑道:“公能理解吾就好。”

趙南星接下來在與張敬修又寒暄了一陣後,就回了府。

而他一回府,就有僕人來報,說大司馬有請。

趙南星便來了陳經邦這裡。

陳經邦則問:“怎麼說,他張嗣文可有被公問住,或者惱羞成怒?”

“他倒是沒有生氣。”

趙南星一臉懊喪地回道。

陳經邦聽後冷笑:“此子倒是沉得住氣,如今看來,公只怕已得罪他,只是他未直接發作而已,而越是這樣的人,越是可怕。”

啪!

趙南星突然拍桌而起,瞪著陳經邦:“公何故如此看嗣文?!”

陳經邦不由得一怔。

“嗣文掌錦衣衛對於天下君子而言,的確是可慰可喜之事!”

“因為,我已經親眼看見,嗣文入錦衣衛後,錦衣衛拿的人的確在講究實證,而屠、鄒二人也的確欺君害民太甚,有明證在的!“

“這說明有嗣文這樣的君子在,反而不會有君子蒙冤,使真正的君子得到保護,反而會揪出更多虛偽的君子來。”

“使錦衣衛將會如當年世廟時陸東湖(陸炳)掌錦衣衛時一樣,雖狠辣但對真正君子必多庇護!”

趙南星說著就長吁了一口氣,然後一臉微笑地看向了窗外。

陳經邦一臉錯愕地看著趙南星:“公這是什麼話,赤水先生可是你我共同的朋友,你怎麼能。”

“不必說了,我已決定和屠赤水割袍斷義!”

“雖然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但也不是這麼個取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