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洵輕輕咳了一聲,正要開口講述,出去外面拿炭火的主人家回來了,他動作不慢,很快又在房間角落裡放置了兩個炭盆,屋子裡的溫度較之剛剛又升高了一些。

他做完了這一切就自己找了個角落坐了下去,離眾人不遠不近的距離。

慕洵繼續自己的講述,“這個故事是我剛做捕快時碰到的……”

“啪嗒”一聲,眾人順著聲音望過去,卻是主人家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上的茶杯,他神色慌張地用袖子擦了擦桌上的水,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慕洵沒有繼續講故事的意思,反而和主人搭起話來,“我們這麼多人打擾,實在是不好意思,還未請教主人家尊姓大名?”

主人家低聲道:“免貴姓金,單名一個富字。”

“原來是金先生。”慕洵十分感興趣地接著問了下去,“先生在此地住了多久?”

沈青瑜滿心以為能聽到什麼稀奇故事,卻沒有想到慕洵沒有說下去的意思反而和這位主人家聊了起來,她自然也將注意力放到了那姓金的男人身上。

金富低著頭,眼神也不與人接觸,道:“這是家中老宅,自幼居住於此。”

慕洵笑笑,“我看先生的樣子,您一副有什麼要說,若是有話直說無妨。”

“沒…沒有,我只是……只是聽到人問有沒有故事講,自己想起了一個。不知道,我能不能說說這個故事?”

這話若是在慕洵之前說自然沒什麼,現在這麼提起卻讓人十分不舒服,但慕洵卻不怎麼在意,只道:“金先生有故事那再好沒有了,我笨口拙舌,本也講不好。”

金富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講道:“那……那我就講了。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冬天……”

反正是聽故事,誰講都一樣,沈青瑜也不在意,可這故事聽著聽著卻不對勁了起來,這故事未免也太真實了,每個人物,每個細節都很清楚,就彷彿是經歷過這一切的人在複述著這個故事。

……

寒風凜冽,金富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寒冷,明日是他兒子滿月,只要一想到家裡的妻兒,他的心就火熱,雖說他妻子孃家那邊離得遠,但仍然託人送了禮物過來,只有一點美中不足,就是他家裡人太少,除了幾個常年給他做工的僕人,就只有他們一家三口。

這樣不熱鬧的滿月宴,讓他總覺得對不起兒子,盡然對方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年紀。

他和家中的一個僕人正趕著一輛馬車往回家走,車上裝滿了置辦的東西。

他家裡算是有積蓄的,父母給他留下了錢財和田地,保證了他一輩子衣食無憂,本來他是個胸無大志的,夠吃夠喝酒滿足了,但有了兒子之後,他開始有了更多的擔憂。

萬一他兒子聰穎好學,將來想要考科舉怎麼辦,那可是耗資巨大的,家裡沒有點底子怎麼能行。

他轉念又想,兒子將來自然還要娶妻生子,然後還會有孫子孫女,那自然又是一筆花銷,這麼一想,他覺得自己的那些銀子肯定是不夠用的。

他正想的出身,僕人出聲打斷了他,“老爺,您看!有人在咱們府門前敲門呢!”

金富抬眼一看果然看著是一個男人牽著個小姑娘站在他家門前。

他忙讓僕人多揮舞了兩下馬鞭,讓馬走得更快些。

他們主僕趕到門前時,正好碰到門開。

負責看門的是一個老人,這麼一開門,他馬上注意到近處的主人,自然而然地忽視了敲門的兩個人,忙不迭迎了上去,去幫忙將馬車卸下,口中道:“老爺總算回來了,夫人都問了幾次了!”

金富只是點了點頭,然後讓老人去幫僕人卸車,自己則詢問敲門的兩個人來意。

敲門的男子大概三十多歲的,手裡緊緊牽著小女孩,陪著笑臉道:“我和閨女兩個進城賣些自己抓的野物,結果賣不上價錢,身上的錢也不夠住店的,就想著趕緊回家去,可眼見天黑了,實在是沒辦法繼續往前去,所以想請先生通融一下,讓我們父女兩個暫住一宿。”

金富看了眼他牽著的小姑娘,大概五六歲,十分乾瘦,衣服也有些單薄,凍的臉色都有些青白了,大概是因為剛為人父,最近他覺得自己的心腸都軟了不少,看到這小姑娘的樣子,當即就同意了,笑道:“進來吧,這麼冷的天,別凍壞了。”

“謝謝!謝謝!”男人不停道謝。

金富家中房間夠多,收留這一對父女不成問題,他也並未多在意。

他剛換下衣服,妻子就抱著兒子過來了,他伸手接過兒子,笑著和兒子額頭相抵,“今天想爹了沒有啊?”

妻子忙伸手隔開,道:“你額頭還冷著呢,再凍壞了孩子!”

金富一驚道,“對,對,瞧我沒輕重的!”

金富和妻子又說了好些關於孩子今天發生了什麼的話,才提了一句那來借宿的父女,特別說了句那女孩瘦弱。

金富的妻子心腸更軟,聞言更是多了幾分憐憫,道:“這麼小的孩子也領著出來,不知道這當爹的在想什麼呢!”

“都不容易,許是沒有別的辦法。”金富這麼說著,家中的僕人卻進來稟告。

“老爺,外面來了兩個人,想要在此借宿一晚。”

他家的位置離盛京城遠,但離周圍的小鎮小村都十分接近,不遠處還有一個小客棧,所以經過的旅人大部分都是去那個客棧住下,經年累月來他家借宿的並沒有多少。

今天就來了兩撥人怎麼不讓他驚訝,他好奇地問道:“是怎樣兩個人?”

僕人道:“是母子兩個,母親的年紀大概在六十左右,兒子則四十不到。”

見金富沉吟,妻子道:“怎麼了,又不是沒有地方,讓他們住下就是。”

金富遲疑道:“你說這平時也沒有人來,這一來就是兩撥人,我心中有些不安,不會有什麼事吧。”

妻子笑道:“能有什麼事啊?一個帶著個小姑娘,一個帶著個老人。”

金富被說服了,吩咐僕人道:“你隨便找間房安排他們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