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兩枚蛋黃

嗡嗡嗡。

嗡嗡嗡。

現場微微有些騷亂，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在空氣裡蔓延。

老實說，競技體育最大的魅力就在於一切皆有可能，以弱勝強的案例比比皆是，勢均力敵的比賽結果打花了也不足為奇，自然而然地，人們也預料到高文擊敗克伯特的可能性，畢竟高文也不是隨隨便便的對手。

但問題就在於，“6：0”，一枚鴨蛋？這是不是太誇張了一點？如此一面倒的比賽，著實是讓人提不起興趣。

窸窸窣窣的聲響就如同漫天柳絮一般飛舞著。

克伯特以為他們正在吐槽自己第一盤的表現，確實，那無疑是一場災難，他自己也不忍心回顧整個比賽過程；但是，微風卻送來支離破碎的交談片段。

“……午餐吃什麼？”

“我現在就想要一杯咖啡……”

“……啊，那個咖啡店小哥真的蠻好看的。”

什麼？

克伯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有人在議論第一盤比賽，而是正在閒聊八卦？就好像早午餐的朋友聚會一般。

自己的比賽真的如此無聊如此可怕嗎？甚至就連觀眾都已經不屑討論了？

這樣的打擊無疑是更加巨大的。

慢慢地，克伯特的注意力也開始潰散。

其實，從第一分開始到第一盤結束，克伯特始終沒有能夠想明白，自己的擊球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高文又到底是怎麼得分的，自己始終佔據主動的情況下為什麼無法得分，第一盤又是怎麼丟掉的？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他想不明白。

然後，現場觀眾的走神也連帶著克伯特魂遊天外，明明依舊在比賽裡，卻又好像全然不在比賽裡。

懵懵懂懂地、渾渾噩噩地，第二盤就開始了。

克伯特依舊在全面發力擊球，但失誤卻越來越多，因為自己的走神，擊球點的準確性明顯受到影響。

偏偏，網球的擊球點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方面是球拍的擊球點、一方面是網球旋轉和飛行的擊球點，二者需要完美結合，才能夠紮紮實實地擊打出高質量的回球。

否則？

那就是荒腔走板，就好像克伯特的擊球一般。

揮拍動作早了一些，打飛。

擊球時機早了一些，下網。

揮拍動作晚了一些，打飛。

發力動作快了一些，下網。

短短六十九秒，四個失誤，然後就送出一局，而球場另一側的高文甚至不需要做什麼，只需要把網球回到場地內，剩下的“任務”就交給克伯特，比賽就成為克伯特一個人的表演——

錯誤擊球示範的表演。

高文行雲流水的進攻和遍佈全場的防守，令人賞心悅目；克伯特稀里嘩啦的進攻和超越想象的失誤，引發連連惋惜，這也成為第二盤比賽的主旋律，兩位球員的狀態差距越拉越大，往往三拍之內就能夠結束一分。

第二盤的程序，甚至比第一盤還快，前後僅僅耗時十九分鐘，高文就已經拿到了賽點，並且毫無懸念地以一記漂亮的雙手反拍直線拿下，輕輕鬆鬆地將第二盤勝利也收入囊中，全場比賽只花費四十二分鐘。

“6：0”、“6：0”。

雙蛋黃，兩枚甜甜圈，高文以一場乾脆利落的勝利，愣是將克伯特打蔫了。

第一盤的時候，克伯特還在怒吼、在摔拍、在握拳，展現出昂揚鬥志；但是比賽的尾聲，克伯特已經沒有了聲音，悶悶地在底線兩端來回，似乎中暑了一般，就連正手發力都不到位，渾身是勁卻使不出來。

恥辱性地丟掉全場比賽的時候，克伯特也沒有力氣發火了。

“比賽，高！”

裁判播報最終比賽結果的聲音傳來，高文面無表情的臉頰之上終於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雖然以前也送過甜甜圈，但是連贏十二局送出雙蛋黃的比賽，卻是第一次。

即使是高文自己，也很是意外。

握緊右拳，高文轉身看向棕熊隊隊友們的方向，笑容燦爛地揮舞了一下，而後又轉身朝著老鷹隊的方向望了過去，小臂肌肉明顯緊繃起來，丹田深處的能量伴隨著一聲嘶吼宣洩出來，一直到此時才能夠深深感受到，高文內心深處的那座火山始終在噴發著。

陽光底下，就可以看見高文朝著老鷹隊球員們豎起了大拇指。

嗯？這是什麼意思？

然後，高文又一百八十度地緩緩將大拇指倒豎下去，用老鷹隊的方式展開還擊。

老鷹隊球員們的胸腔裡怒火正在汩汩沸騰，年輕氣盛的孩子們剎那間就被激怒，但看著比分板上刺眼的“6：0”、“6：0”，所有怒火硬生生被摁了下去，憋屈得幾乎就要爆炸。

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棕熊隊球員包廂裡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聲，紛紛跳躍著、擁抱著，慶祝這場碾壓式的完勝，一張張鮮活的臉孔如同棕熊一般展示自己的獠牙，強大的氣勢浩浩蕩蕩地朝著對手碾壓過去。

短暫宣洩完情緒，高文重新轉過身，一路小跑到了球網前方，看著垂頭喪氣的克伯特，早也沒有此前張揚肆意的絢爛鋒芒，如同公雞低下高傲的頭顱一般，然後高文禮貌地伸出右手，在克伯特耳邊說道，

“精彩的比賽。”

原本只是標準的賽後握手用語，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卻好像刺痛了克伯特，他猛地抬起頭，悲憤地瞪了高文一眼，然後就匆匆握手、匆匆轉身離開，落荒而逃的背影看起來如此狼狽。

高文滿頭都是問號，他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克伯特的眼眶好像微微泛紅了。

愣神了一下，高文才反應過來，自己的這句話好像有著強烈的反諷效果，但是，他剛才真的沒有特別意思，他發誓！

只是，克伯特已經匆匆離開球場，此時澄清也已經來不及了。

不管如何，高文以一場完美的表現連贏十二局完成清盤，強勢擊敗俄亥俄州立大學老鷹隊的第一單打，如此強硬的表現狠狠震懾全場，爆出一個不大不小的冷門，短短數個小時之內就已經傳遍整個雅典。

即使是看好高文取勝的索法爾，也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笑容。

“這場比賽，確實……太過意外。”

“現在只能希望，這不要成為克伯特的心理陰影；更重要的是，希望老鷹隊的球員們不要被這場失利打擊士氣，這場八強戰還沒有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