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偏殿。

文武百官急匆匆地趕到,心中對漢王爺充滿了怨念。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他孃的沒事兒舉行臨時朝會!

你是屁事沒有,我們大老遠地還得趕過來!

當然,這些想法,也只能想想罷了。

沒看到連身寬體胖的太子殿下,聽說漢王舉行臨時朝會,都屁顛屁顛地趕了過來嗎?

大胖胖春風滿面地同百官打著招呼,顯得精神十足。

時不時有官員來了一句,“太子殿下您又瘦了”,大胖胖一張胖臉笑得很是燦爛。

瘦了就是好啊,這人吶也充滿了幹勁!

不過大胖胖心中卻是有些憂慮,因為最近老二搞些大動作,都不事先跟他通通氣了。

上次老二帶著百官觀刑也就罷了,朱高熾是提前知道的,但他不敢去。

那等血腥暴力的煉獄場面,大胖胖害怕去了看了,反倒是給自己嚇壞了。

要知道楊榮大學士去觀刑,人還沒動刑,他就被嚇吐了,觀刑完畢吐得膽汁都出來了,接連告病三日在家休養,這才總算是撿回來了半條命!

太子爺並不反對老二殺雞儆猴威懾百官,但是你丫也不能這麼血腥暴力,按著百官當猴子,當眾把雞給活剮了啊!

而且千刀萬剮的,還是個死太監……

一想到那噁心場面,大胖胖就覺得噁心壞了,加快了腳步走進大殿。

一見到自家老二,大胖胖立馬低聲問道:“老二吶,這是幹嘛呀?怎麼突然舉辦臨時朝會?出了什麼事兒了?”

朱高煦面無表情地扭頭看著他,輕笑道:“有個不怕死的蠢貨,上奏彈劾本王,準備給他自己刷刷賢名!”

“嗯?沽名賣直?”大胖胖一愣,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了起來。

所謂“賣直”,就是故作正直以獵取名譽,這是文人士大夫為了獵取正直賢名慣用的伎倆!

比如在這大明朝,他們老朱家是江山的主人,那些個言官諫臣就喜歡盯著他們不放,時不時上奏彈劾你一下,批評你的過失,以此彰顯自己的剛正不阿與不畏強權,博取一個美名賢名。

自家老頭子被彈劾過,他這個太子爺也被彈劾過,大不了不鳥那些傢伙就是了唄。

“老二啊,多大點事兒,這麼小題大做幹什麼?”

“咋滴你還想對彈劾你的言官諫臣下手?這會堵塞言路、自毀江山啊!”

大胖胖苦口婆心地低聲勸道,要不是害怕堵塞言路,被那些史官書寫成一個不進諫言的昏庸之君,老頭子只怕早把那些跟他嘰嘰歪歪的言官諫臣給流放了。

什麼東西!

聽到這話,朱高煦笑著反問道:“老頭子是皇帝,你是太子爺,所以遇到有文人士大夫故意找你們茬沽名賣直,你們只能老老實實地聽著,承認自己錯誤。”

“但是我不一樣啊,老子是漢王朱高煦,老子要什麼賢名?就算宰了他,問題也不大!”

大胖胖:“???”

啥?

啥意思?

我不是勸你的嗎?

你丫咋還開始急眼了啊?

大胖胖還想開口,文武百官已經盡數到達,只能暫時結束了兄弟間的低聲交流。

朱高煦見人都到齊了,頓時給聶興使了個眼神。

後者怪笑一聲,取出袁淳那封彈劾奏章,直接高聲唸了起來。

文武百官聽清內容後,頓時嚇得面如血色。

我尼瑪啊!

這是哪個不怕死的啊?

他竟然敢當眾彈劾漢王朱高煦!

而且你丫能不能專業一點啊,彈劾漢王爺摺子送去北平啊,你往這兒送什麼?

這不是打著燈籠進廁所——找死嗎?

夏元吉與金忠臉色微變,神情有些凝重。

他們想得更多,一眼就看穿了此人的小把戲。

此人故意將彈劾奏章上呈漢王,明顯打得是沽名賣直的主意。

至於他說的那些理由,不過都是些牽強附會的託詞藉口罷了。

沽名賣直,這是不少官員常用的伎倆。

但是你好歹也分清楚時候,分清楚物件啊!

皇上是天子,太子爺又是儲君,為了自身的名譽,他們不敢對你怎麼樣。

但是這位漢王殿下呢?

原本就對程朱文人充滿了敵視,恨不得抓住機會全給你砍嘍!

現在你還敢賣直賣到他身上,你猜他會不會扒了你的皮?

聶興一頓抑揚頓挫、慷慨激昂地念完,隨即點出了袁淳的名字。

文武百官的視線,瞬間聚集在此人身上。

夏元吉注意到了此人年齡,暗自嘆了口氣。

果真是個年輕小輩,不知輕重啊!

這袁淳目測年紀不過四十,還是剛剛進的都察院任監察御史。

可能這個小年輕,以為到了自己大展宏圖的時候,先照例彈劾一下管事的,彰顯一下自身的剛正不阿。

袁淳直視著百官目光,大義凜然地走了出來,不卑不亢地行禮道:“太子殿下,漢王,這奏章正是下臣所上。”

朱高煦冷眼瞧著這廝大義凜然的模樣,心中就覺得噁心不已。

“唔……袁賣直,你彈劾本王,是因為皇甫雲和出任大明錢莊第一任經理,對吧?”

“你說他是本王心腹,本王讓他做錢莊經理,就是不安好心,透過錢莊攫取民利搜刮民財?”

袁淳神情一肅,臉色一正,朗聲道:“敢問漢王殿下,那皇甫雲和是什麼身份?可有功名在身?”

“大明錢莊乃是我大明朝的百年國策,事關我大明江山社稷,豈可任由您胡亂安插心腹……”

“行了,閉嘴吧你!”朱高煦沒好氣地擺了擺手,隨即扭頭看向顧佐,“顧噴子,教育一下你的下屬。”

這混賬就是一個沽名賣直之輩,理由託詞還是如此的牽強,朱高煦完全沒了跟他對噴的興致。

漢王爺不想噴,顧噴子卻是巴不得噴死這個蠢貨。

剎那間大明第一噴子火力全開,直接噴得袁淳面色蒼白,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

首先,顧佐是他的頂頭上司,他袁淳再怎麼蠢,也不敢跟他對噴。

其次,大明錢莊內設有都察院的巡視督導組,至少目前不可能會出現貪腐的情況。

所以袁淳這彈劾完全就是捕風捉影,無中生有,無理取鬧,無事生非……

他的託詞藉口,根本就站不住腳。

等顧佐將他教育得差不多了,朱高煦這才笑問道:“袁賣直,你讀了一輩子的儒家聖言程朱經典,他們都是教你如何訕君賣直、沽名釣譽的嗎?”

袁淳慌了,但他心中還有底氣,急忙高聲道:“漢王,風聞奏事乃是言官諫臣的特權,更是高皇帝的祖訓……”

“別跟本王提祖訓二字,否則本王不介意把你剝皮實草!”

此話一出,群臣皆驚,袁淳惶恐。

監國漢王爺,又發飆了!

“你袁淳以為,上奏彈劾本王,獵取一個剛正賢名,本王即便不爽,也會害怕堵塞言路,所以不敢懲處你對吧?”

“漢王殿下……下臣……不是這個意思……”

朱高煦看著惶恐驚懼的袁淳,頓時輕笑道:“言官諫臣可以風聞奏事,那的確沒錯,不過這也給了你們這些狗東西訕君賣直的機會,所以你們一個個巴巴得跑來噁心人!”

“算了,你也是言官諫臣,本王不能開因言活罪的先河,你自個兒交辭呈吧!”

袁淳聞言一怔,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

既然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那他唯有捨棄官位不要,今兒個也要賣出去。

“太子爺,漢王殿下如此肆意妄為,隻手遮天,難道您就不……”

“革除袁淳官職功名,貶為庶民,三代不得參加科舉!”

漢王爺輕飄飄一句話,卻是將袁淳嚇得癱軟在地上,再無半分先前那大義凜然的剛正模樣。

“漢王爺,下臣知錯了,漢王殿下,求王爺開恩吶……”

袁淳慌了,沒了功名,他與農戶無異!

而且三代不得參加科考,這幾乎斷了他全家人翻身的希望啊!

“接著賣啊!你不是喜歡賣嗎?本王讓你今兒賣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