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殿下,此事牽連太深,須謹慎啊!”

顧佐忍著心中的惶恐,低聲提醒了一句。

他是位才華橫溢的大才,所以他很清楚,漢王朱高煦想要做的事是一件多麼兇險的事情!

古往今來,歷朝歷代的變法推新之人,那可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春秋齊桓公相管仲改革,將羸弱的齊國重塑為了超級霸主,齊桓公也因此成為了春秋五霸之首,自此揭開了春秋戰國的變法序幕!

戰國初期魏國魏文侯相李悝變法,促使魏國走上了富國強兵之路,也由此引發了史上第一次轟轟烈烈的全天下變法!

自此開始,出現了多次變法,楚國的吳起變法,齊國鄒忌的改革,韓國的申不害變法,秦國的商種變法……

即便自秦朝之後大一統王朝出現,仍有不少仁人志士掀起變法。

漢朝的晃錯削藩變法、桑弘羊鹽鐵國營改革,新朝的王莽改革,唐朝的王叔文改革,前宋王安石變法與范仲淹的慶曆新政……

這一位位仁人志士為了心中的高遠志向,為了富國強兵,為了家國天下,冒著生命危險,走上了革新變法之路!

然而,革新變法豈會是如此容易之事?

變法變法,那就是革故鼎新!

革除弊政,推行新政!

這也就意味著,凡是變法,必定會觸動權貴豪強這些既得利益者的利益!

不管是變法,還是隨之推行的新政,在這些既得利益者看來,那都是想要剝奪自己手中已有的權勢與利益,想要斷了自己的財路!

利益受損,他們豈會坐以待斃?

也正因如此,歷朝歷代的變法革新向來伴隨著無數血雨腥風!

因為變法者想要成功,總要付出代價!

而既得利益者想要守住自己的利益,自然會攻擊主持變法之人!

大部分變法者,都為此付出了慘烈無比的代價,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因變法而死。

縱觀歷朝歷代的變法者,除卻名相管仲、李悝等少數人外,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尤其是那些變法失敗者!

楚國的吳起被貴族亂箭射殺!

秦國的商鞅被車裂而死!

漢朝的晁錯被腰斬棄市!

桑弘羊更是慘遭滅族!

新朝王莽身死族滅,遺臭萬年!

唐朝王叔文無力迴天,慘遭殺害!

前宋王安石兩次罷相,鬱鬱而終!

范仲淹三次被貶,溘然長逝!

……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歷代變法者的血淚教訓!

有些事情,可以想,但不可以做!

不然,這竹帛青史之上,為何只留下了這麼幾人?

可是現在,漢王朱高煦不但大力弘揚新政,還準備直接對縉紳功名下手,直接斬斷他們斂財攫利的根基!

傻子都想象得到,那些士紳縉紳會是何等瘋狂,猛烈地進行反撲!

朱高煦無所謂地笑了笑,安撫道:“放心吧,本王清楚這件事情的兇險,更不會操之過急!”

“現在告訴你們二人這些,是想讓你們提前心裡有個準備。”

“不久的將來,本王希望三法司會緊緊跟隨本王的腳步!”

三法司畢竟是三法司,代表著大明朝的法律權威,於整個大明天下都具有莫大公信力!

經過陳公甫一案,朱高煦也算是意識到了三法司的重要性。

所以,在真正動刀子之前,他需要將其握在手裡,不至於再出現陳公甫一案類似的事情。

顧佐與賈諒對視了一眼,二人沉默良久之後,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殿下放心,臣等明白!”

不出意料,二人選擇緊緊跟隨朱高煦的步伐。

畢竟二人清楚地感知到了,這位漢王殿下做這一切的本意,都是為了大明,為了百姓!

他們是讀書人不假,他們是程朱文人也是真,但他們不是那些在宦海沉浮中迷失本心計程車紳縉紳!

說到底,二人都是出了名的孤臣直臣,受到滿朝文武的排擠敵視。

畢竟沒有人會喜歡一個手握大權的超級噴子,而且還是時刻緊盯著你,等你發錯立馬動手的那種!

當然,你若是為官清廉如水,那自然不會懼怕厭惡顧佐與賈諒,甚至還有可能欣賞他們二人的為官之道,與之成為好友。

然而問題是,大明沒有幾個乾淨的官兒,屁股底下都坐著民脂民膏與贓銀贓款!

撈得少,那都是良心官吏,不大肆盤剝百姓,撈得多,那就更是正常了,畢竟大家都這樣,貪腐起來也毫無心理壓力。

如果真是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天高三尺,老百姓都得送萬民傘。

所以,顧佐與賈諒此刻唯有緊緊跟隨漢王殿下的腳步,與他並肩而行!

若是後退一步,只怕他們二人立刻就會被虎視眈眈的程朱縉紳給撕成碎片!

換句話而言,從他們二人坐上這個位置開始,他們就已經被打上了“漢王黨羽”的標籤,早就沒有退路了!

經過這麼一次談話,二人也算是徹底歸心了。

就算是做“漢王黨羽”,那又如何?

至少一向以寬厚仁慈聞名天下的太子爺,與眼前這位漢王爺相比,只怕他心裡更多的還是官員,不是天下百姓!

“殿下,今日那批狎妓官員,下官覺得按照大明律令杖六十的判決,有些過重了。”

聽到這話,朱高煦頓時來了興趣,笑問道:“那子信覺得應當如何判決?”

眼見漢王爺臉上露出了笑容,賈諒心中暗道了一聲好險。

如果他不提前請教顧佐一番,直接全部將那些狎妓官員杖六十,只怕漢王爺還真會對自己失望,那自己這個大理寺卿可能做不了幾天了。

“殿下,如今諸王在海外開疆拓土,想必他們也需要讀書人治理藩地吧?”

“這些狎妓官員可是實打實地由科舉入仕,自身才華不必多言,而且他們為官多年,治政經驗也很是豐富,這可都是人才啊!”

朱高煦聞言一愣,隨即看向了顧佐,笑罵道:“顧噴子,你教的?”

顧佐無奈地攤開了手,苦笑道:“殿下,那倒真不是,下官只是點了他一下海外之地,結果他自己舉一反三了!”

“好,腦袋靈光最好,本王還怕你賈子信真是個愣頭青,突然上任後會被大理寺裡的官吏給架空,現在看起來倒是本王多慮了。”

朱高煦欣慰地點了點頭,接著開口道:“那就這麼判吧,全部流放海外藩國。”

“不過你方才說的對,這流放歸流放,也不能白白送給那些藩王,畢竟可都是人才啊,定出一個價格,賣給他們!”

顧佐:“???”

賈諒:“???”

啥?

你說啥?

我尼瑪啊!

你這有點過分了吧?

那可是朝廷命官,不是街頭大白菜啊!

你都把人家流放海外蠻夷之地,還要從人家身上撈一筆?

漢王朱高煦,你可真是“朱扒皮”啊!

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