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了!

金純有些麻了!

堂堂大明皇太孫,此刻竟然跟個流民一樣在搬磚!

這巨大的視覺衝擊,一時間讓金純說不出來話。

短暫驚愕之後,就是徹底地暴怒。

太孫殿下為什麼搬磚?

定然是漢王朱高煦這個狗賊逼迫的!

對,一定是這樣!

金純一甩袖袍,指著漢王怒罵道。

“漢王!太孫殿下千金之軀,你怎麼能讓他……”

“別嗶嗶了!”朱高煦不耐煩地怒罵道,“誰說是本王脅迫他的,你沒看見這大傻子還隔那兒樂呵呢?”

金純聞言一怔,下意識地扭頭看去。

只見太孫殿下正與幾個流民相談甚歡,臉上露出了誠摯的笑容。

真特麼跟個大傻子一樣!

嘶……

太孫殿下這不會是被漢王給玩傻了吧?

來不及多想,金純快步走到朱瞻基身前,急聲喚道:“太……”

“喲,老金啊!”朱瞻基急了,立刻出聲打斷了金純呼喚。

他好不容易認識了這些新朋友,一旦被金純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還怎麼偽裝下去?

“你先別說話,等我把這貨給卸了!”

朱瞻基搶先一步出聲,隨即快步走上前去,把肩上的紅磚卸到了地面上,跟一旁巡視的工頭低聲解釋了幾句,好像正在批准一樣。

那工頭倒也是個聰明人,原本他見祝小子氣宇軒昂談吐不凡,就知道這小子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很有可能是家道中落的顯貴子弟。

所以工頭對他也是頗為關照,從未呵斥鞭打過他。

現在祝小子請求同家裡親戚說上幾句話,工頭瞟了一眼身著常服的金純,心中頓時驚起了滔天駭浪。

金純雖然穿著常服,沒有穿官服,但他身上那常服可並不是粗布麻衣,明眼人一見到就知道他非富即貴。

更何況金純做了這麼多年的朝堂重臣,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氣場。

工頭一見到他,就好像見了貓的老鼠,平日裡的囂張跋扈全都不見,甚至還賠上了笑臉。

“祝小兄弟,你放心去吧!”

“慢慢聊慢慢聊,不著急的不著急的!”

這一刻,工頭無比慶幸,為自己的聰明機智點贊。

他要是先前對待這祝小子,如同對待那些倭奴那樣非打即罵,只怕現在有好果子吃了!

朱瞻基看破也不說破,拱手道了聲謝,這才強行拉著金純來到了一旁。

“好險好險,差點就暴露身份了!”

朱瞻基有些後怕地拍了拍胸口,隨即滿臉疑惑地看著金純。

“我說金大人,皇爺爺不是讓你明察暗訪嗎?你就是這麼來北平暗訪的?”

他娘地人都被架到了漢王面前,這還暗訪個屁啊!

金純聽到這話,嘴角有些抽搐,不過他也很憤怒。

“太孫殿下,您可是國之儲君,怎麼能同這些流民一起在工地勞作?”

“而且皇上命殿下來北平,可是給殿下交代了任務的,微臣怎麼看殿下一副甘之如飴的模樣?”

其實金純很想說,你是被漢王給忽悠傻了吧,搬磚還搬得那麼開心?

朱瞻基聞言苦笑著搖了搖頭,對金純的說法不置可否。

“金大人,你不懂!”

“這裡的人個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這裡的!”

這話倒真是朱瞻基的心裡話。

他朱瞻基從小就沒什麼朋友,或者說沒有資格擁有朋友。

生下來就是天潢貴胄,眾星捧月。

皇爺爺更是相信他朱瞻基乃是“傳世之孫”,所以對他給予了厚望。

從懂事起,朱瞻基就要開始蒙學,接受正規的宮廷教育。

十三歲那年,他直接就被皇爺爺冊封為了大明皇太孫,貴為大明的國之儲君!

太孫已立,國之社稷可安!

此後皇爺爺又把自己帶在身邊悉心培養,甚至跟著他東征西討。

這人吶,得到了一些東西,就會失去相應的東西。

比如,朱瞻基得到了太孫大位,也失去了友情。

他身邊的人,大多都是些諂媚巴結、阿諛奉承之輩。

真正算得上朋友的人,還真沒有幾個。

先前在應天西山軍營,結識了郭晟這些勳貴二代,一同參加訓練,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然而因為嶺北一戰,郭晟等人礙於他朱瞻基的太孫身份,不敢多說什麼。

可是大家心裡都明白,太孫幼軍陣亡的那些兄弟,都是因為他朱瞻基的一意孤行,所以他們也沒辦法再回到最初的模樣,只能離心離德,表面恭敬。

唯一算得上是朋友和兄弟的,就只剩下了朱瞻壑。

偏偏朱瞻壑這小子又是漢王世子,自己與二叔之間的關係惡劣到了極點。

有那麼一瞬間,朱瞻基真是悵然愁苦到了極點。

結果偏偏來到這工地之後,朱瞻基反倒是發現自己真的愛上這裡了。

整日除了上工做苦力外,就是累得筋疲力盡倒頭就睡,根本不用去思考那些煩心的事情。

而且這些苦役流民來自天南海北,個個都比他朱瞻基這位太孫殿下有見識,而且說起來話來那也是葷素不忌,什麼話都敢往外蹦。

朱瞻基在工地上面只幹了短短半個月,卻成了他這輩子最輕鬆最快活的日子。

不用端著皇太孫的架子,同工友聊天打屁,說著以往都不敢說的髒話葷話,日子簡直不要過得太痛快!

所以,他是真的喜歡這裡,也不希望金純的突然出現,破壞了這一切!

奈何金純完全理解不了朱瞻基的想法,恨鐵不成鋼地低喝道:“太孫殿下,您正值進學的最佳年紀,此刻應該跟在皇上身邊學習如何處理政務治理國政,應該同碩儒名流探討儒學經義,而不是在這兒同一眾流民苦役浪費生命!”

“這些不過是些大字都不識幾個的流民苦役,他們能教會太孫殿下什麼?真是豈有此理……”

“住口!”朱瞻基怒了,低喝道:“孤的事情,不需要你來指手畫腳!”

金純:“!!!”

瘋了!

瘋了啊!

怎麼還搬磚上癮了啊?

漢王朱高煦究竟用了什麼手段,讓太孫殿下如此不思進取?

咋滴你天天在這裡搬磚,還能搬出一個盛世大明來?

金純很痛心,眼眶都有些溼潤。

他張了張口,正準備苦口婆心地勸說。

然而下一刻一個大嘴巴呼了過來,卻是呼在朱瞻基後腦勺上面。

“上工呢,閒聊什麼?還不快滾!”

朱高煦呼了朱瞻基一巴掌,怒喝道。

朱瞻基平白捱了這一下,委屈巴巴地扭頭就走。

金純看到這一幕,氣得滿臉漲紅。

“漢王!”

“你狼子野心!”

“你不當人子!”

“你喪心病狂!”

朱高煦聞言看著金純,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這老傢伙,怎麼跟只蒼蠅一樣,嗡嗡地吵吵個不停?

好想一巴掌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