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叔在旁邊看著,一聲不吭,表情威嚴淡漠。

他心裡清楚李睿為什麼發脾氣,是這些孩子不認真,不懂大人的苦心。

說白了就是秀娘給太多了,吃太飽,孩子們覺得日子好了,學不學無所謂,我李家有舉人有縣令,怎麼樣我也不會低嫁,認個字就行。

“所有人站起來。”

李二叔從門口閃出來。

族學不管男女,所有孩子都站的筆直,低著頭,噤若寒蟬。

李二叔做了二十年村長,積威很深,孩子們都怕他。

“出來,去地裡,我有事交代。”

“喏。”

沒人敢反抗村長的命令,回家告狀不但告不贏,還要挨一頓揍呢。

眾人來到地裡,地裡已經收割完了,還有些稻穗沒撿乾淨,一般是得閒下午抽空老人孩子再來撿,肯定不能浪費就是了。

“來吧,翻地,撿稻穗,一個時辰後換手,不分男女,都要幹活,不是不想學麼,那就別學了,下地幹活。”

李二叔冷笑一聲,給你們好日子不想過,就給我下地出苦力。

二叔拿了打牛的鞭子,一鞭子甩在地上,怒吼一聲,“幹活,套上犁耙,給我翻地,前面撿稻穗。”

地裡還有人在幹活,都好奇的看了過來。

男孩女孩都大了,並非完全不懂事,這回被長輩們這樣盯著看,羞憤無比,臉上火辣辣的,恨不能挖個洞鑽進去了。

啪!

又是一鞭子,狠狠甩在領頭的男孩身上,他還是秀才呢。

“啊。”

他疼的叫了一聲。

“沒死就幹活,我看你們就是賤皮子,不配別人對你們好,你們女娃也是一樣,白瞎了你嬸子為你們費心籌謀,給你們機會學本事,一個個都不上心,做樣子擺弄了三五日就懈怠了,給我幹活。”

李二叔幾鞭子下去,把領頭的男孩女孩抽了一頓。

孩子們嚇得套上犁耙,這是給牛用的,窮苦人家才往身上套,買不起牛隻能自己犁地。

孩子們在地裡撿稻穗,一部分人犁地,收割完後要把地及時翻一番,來年好用。

“動作快點,慢了我抽你們,不認真學本事,就出苦力。讓你們讀書學本事,風吹不著雨打不著,你們一個個不認真不仔細,那就只配賣苦力。”

李二叔就在後面時不時抽一鞭子。

大爺爺看了一眼,擺擺手,“幹活去,看什麼看。”

長輩們被大爺爺瞪了一眼,麻溜的去幹活了,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說話。

抽兩下就抽兩下吧,熊孩子皮厚實,死不了人,欠抽。

連英子和清兒也套了犁耙在翻地,汗水一顆顆掉在地裡,這會還很熱,秋老虎的威力還是很足的,不一會所有孩子被汗水打溼了後背,衣服前後變成深淺兩個顏色,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淌。

“快點,今兒翻不完不許吃飯。”

李二叔頭一回發這麼大脾氣。

有嬸子心疼自家孩子,小聲詢問:“孩子們出啥錯了,村長咋這麼生氣,有年頭沒見著村長髮火了,咱回家還打不打了?”

“我也不曉得出啥事了。”

“娘,我知道,我看見睿哥氣呼呼的從族學跑了,應該是他們這些日子飄了吧。”

“有可能,我家把那崽子,這幾日也是被親戚家孩子捧臭腳捧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家爺們喝了好幾頓大酒了,我心裡琢磨著肯定跟這有關。”

“回家接著打。”

頭髮花白的四奶奶,板了臉和一群媳婦們說話。

“那男人喝酒的事咋辦?”

嬸子也開始嘀咕了,整日喝大酒,喝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讓你爺爺幾個打,大哥,一會吃完飯去祠堂吧。”

“成。”

大爺爺也板起臉,沒想到這麼快,連孩子都受到影響了。

才短短一個月的功夫,這吃酒的,吹大牛的,孩子們也到處跑著玩,讀書都沒心思了,這不過是多了三個舉人,還啥都不是呢。

秀娘高瞻遠矚,早就料到了這一幕吧,之前努力刻苦學習的氛圍全都沒了,一群散漫的摸樣,前後對比差距太大了。

“吃完飯去祠堂,我們老傢伙有話要說。”

“是。”

天黑了,二叔才讓孩子們直接去祠堂,飯都沒給吃。

女人們拾掇完廚房也去了祠堂。

“今兒叫大家來,有些事要說。我記得我說過,不許在村裡吃酒賭錢,誰犯了族規自己站出來等著挨罰。”

“這才是三個舉人而已,看看你們牛氣的,裝不下你們了,要上天吧,你們給孩子們做了個好榜樣。都給我站起來。”

四爺爺摔了本子,暴怒。

年輕吃酒賭錢的爺們站起來往前走,灰溜溜的低著頭。

“擺上凳子,打,每人五十板子。”

六爺爺招呼年輕好手過來打板子。

有一個算一個,吃酒賭錢最兇的被摁在長條凳上,打板子。

板子打在肉上,聲音脆響,幾乎是皮開肉綻。

“我讓你們賭錢,今兒這頓打給我記著,你們這些小崽子,我把板子給你們記著賬。”

“三個舉人老老實實,倒是你們先高興地飛上天了,真是笑話,屎吃多了吧。”

四爺爺氣的指著他們鼻子怒罵。

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回嘴。

“還有你們女娃子,日子過得太好了,村裡為了讓你們能讀書學規矩,花錢出力,想盡了辦法讓你們爹孃同意你們來讀書,你平嬸子,挨家挨戶的去勸,嘴皮子都磨破了,這事你們看在眼裡呀,這會子給你們機會,又不好好學了,那就滾回家幹活去,也省點錢,王嬤嬤是花錢請來的。”

大爺爺指著王嬤嬤,望著孩子們,眼裡全是失望和痛心。

這一個月他看到了村民沾沾自喜,傲嬌自滿的樣子,吃酒吹牛皮,在村裡賭錢,讓捧的不知道飄飄然。

姑娘們站起來低著頭,輕輕啜泣著,羞愧的滿臉通紅。

“你們辜負了我們一份心吶。”

大爺爺含著眼淚,語調輕輕地,分量卻異常沉重。

“從明兒開始,孩子們下午跟著一起種地幹活,誰都不能跑,不好好學的三個月考核一次,退出族學回家種地,當年束脩費退回。”

“啊?”

村民們大驚失色,來真格的呀。

“族學是讀書的地方,不是養老吃飯的地方。下面我給大家念念族學和族規新訂的規矩。”

大爺爺展開紙開始逐條唸了起來。

姑娘們和孩子們站在那聽,偷偷抹眼淚,今兒臉面全都沒了,他們丟人了,也讓長輩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