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打算捐錢。”

捐錢?

雲飛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更加難看。

這錢與其捐了,還不如花了呢!

沈幼初也是同樣的想法,她知道寧公子最近賺了很多錢,可那些錢在她看來,真要花還真的不夠花。

“寧公子,你是打算捐給村學嗎?”

沈幼初掰著手指給他算了筆賬。

“村學的學生不需要補貼,如今村民們還會管成易他們吃飯,再加上成易他們稱來村裡教學為‘義教’,也不收錢,你每年捐個三五百兩,他們修繕村學裡的桌椅板凳什麼的,都花不完的。”

動輒就是幾萬兩的捐款。

沈幼初覺得哪怕是沈家去做慈善,也不曾有這麼大的手筆。

“誰說我只捐給這一所村學,我剛才不是說了,打算在此處安置傷兵?一個地方想要留得住人,光有田還不行,生計和教育,首先要跟上。”

這個時代的醫療還沒有下鄉一說。

幾乎小病不治、大病靠挺,關於這一點,寧無恙暫時還沒有能力改變現狀。

但他能夠改變的事,也絕不能吝嗇於銀錢,而打算袖手旁觀。

錢,只是一種貨幣的名稱,歸根到底,留得住人,才能讓手裡的錢賺得越來越多,捏得越來越緊。

“這裡地處郊外,沒有優渥的條件,只能自己創造,傷兵有田有工,家眷有書讀有事做,這不是挺好嗎?”

是挺好。

沈幼初只是有點心疼寧公子,賺來的錢還沒捂熱乎,就要花出去了。

轉念一想。

花幾萬兩買個好名聲……貌似寧公子再好的名聲,它也大不過金陵詩仙去吧?

“停車吧,我下去和成易聊聊這件事。”

寧無恙吩咐車伕停車。

下了馬車,沈幼初也跟了出來,小手揮舞著稻田裡撲過來的一團蚊蟲,皺著眉頭不解的問:“寧公子為何還要和成易聊這事,捐錢是你捐,又不是他捐。”

她擔心寧公子花錢不討好,最後為別人做嫁衣。

殊不知。

寧無恙從一開始,便沒打算要一個“慈善家”的好名聲。

都說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

寧無恙還沒富到可以兼濟天下的地步,也沒打算在整個金陵推廣村學這套教育理念。

他只是單純的看到了眼前的發展與變化,想讓安置傷兵一事,處理得更為妥善。

“沈小姐,稻子快熟了,下面蚊蟲多,你還是去馬車上坐著吧,捐錢這件事,我不圖名聲,只圖一個良心。”

以及,圖一份功績。

當然了,這份功績不是給他自己的。

身為一個商人,為大興交多少稅是他的功績。

而捐了錢在此地置辦更多的村學,則是為了更需要這份功績的人。

沈幼初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在被蚊子叮還是陪伴寧公子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

“我也要去看看成易教的怎麼樣了,要是他教的好,我也可以捐錢。”

“哈哈,險些忘記沈小姐是一位人美心善的大小姐了,好,我們一起去看看。”

寧無恙腳步不停,繼續向前。

而沈幼初聽到他的誇獎後,駐足片刻,小臉騰地一下子燒得通紅。

人美心善?!

原來她在寧公子心目裡,是如此形象嗎?

“梅香,那我剛才說的話,會不會顯得我很斤斤計較呀?”

“……”

完全沒跟上小姐思緒的梅香,現在豈止不敢說話,她連點頭或搖頭的動作都不敢做了。

斤斤計較?

和誰?

和銀子嗎?

梅香揮著團扇,替小姐把聞著香味撲上來的一團水蚊子拍打在上,繼假裝當一個啞巴後,開始裝聾子了。

好在,沈幼初根本沒打算得到梅香的反饋。

只要她知道,她只是在擔心寧公子吃虧,不是心疼銀錢就好了呀。

“菊香,我這個月能領多少零花錢?”

“回小姐,金陵的所有鋪子分紅收益,共計十五萬兩,田地收益還未清算出來,其他地方的收益需要五到十日才能送到。”

菊香的回答,讓沈幼初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有點窮。

她金陵所有鋪子分紅才十五萬兩。

寧公子早上的時候,可是眼睛都不眨地交了十五萬餘兩的稅!

“我好窮呀~~我本來打算效仿寧公子,把這個月零花錢全捐給村學的,想想還是算了,把我上個月花剩下的零花錢捐了吧。”

“小姐,上個月所有店鋪的半年分紅,你剩了八十五萬兩沒花完。”

菊香表面淡定的提醒著,心裡卻掀起驚濤駭浪。

憑小姐對銀錢這樣含糊的概念,真的能做好冰飲鋪子的生意嗎?

也許最終賺錢,也只能靠純冰進價低,佔寧公子的便宜賺大錢。

這麼一想。

菊香對於小姐捐錢幫助村學,便沒那麼大的意見,商量著說:“小姐不如看寧公子捐多少,你稍微捐少一些,也免得搶了寧公子的風頭。”

對呀!

沈幼初對著菊香投去讚許的目光,解決了一個難題,瞬間歡喜不已,蹦蹦跳跳的追上寧無恙。

菊香暗歎一聲,看到像兔子見了草、貓兒見到腥味奔向寧公子的自家小姐,又看了眼旁邊默不作聲的“啞巴”。

心好累。

她不僅要蒐集各種小道訊息,滿足小姐的八卦好奇心。

還要每天陪小姐說一堆話,幫助小姐為感情問題出謀劃策。

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不喜歡說話,只喜歡做事。

“梅香,你說句話能死嗎?”

“菊香,我也想說,可我擔心被罰抄詩抄詞。”

“我幫你。”

“小姐,你慢點跑,小心前面的大公雞!”

寧無恙剛站定在成易的面前,打算悄悄觀察一下教學程序。

身後梅香的大嗓門,直接讓成易發現了他的到來。

“今日先講到這裡,大家把這個字按照我寫的筆順,練習一百遍後,可以回家吃飯了。”

成易放下手裡的木棒,舀了把盆裡融化的冰水洗掉手上的沙子,拉著寧無恙走到十步外的樹蔭裡,以免影響到孩子們練字。

寧無恙見成易原本一個大大咧咧的人,此時竟也變得如此細心,突然發現,原來教書育人的同時,也能有改變自己的可能性。

“寧兄今日怎麼有空來找我了?”

這話聽上去,好像帶點酸味呢?

寧無恙哭笑不得道:“說得好像跟我是一個大忙人似的。”

“你這幾日天天在這裡往返,也沒有駐足過片刻,村學的事出完主意,也不來看看孩子們學的怎麼樣,難道不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嗎?”

成易絕對不是冷嘲熱諷。

他是真的覺得寧無恙做的事很重要。

以前,成易知道錢的重要,但對於經商一事,在他看來,始終是“士農工商”這樣的排序,打心底裡瞧不怎麼上那些為了蠅頭小利,便爭得面紅耳赤的市井商人。

但在村子裡呆了這段時間,又親眼見證了寧無恙利用工錢,對村民們造成了怎樣思想上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