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恙見狀,同樣皺起了眉頭,只不過他先將盒子接了過來。

鐵盒子的斤兩不輕,接過來時他的手臂都往下沉了沉,等他接過,寧衛國已經把桌子收拾了半邊出來,酒也不喝了,等著開盒。

“二伯,這些鐵盒子好像是隨軍用的吧?”

寧無恙看向大伯母。

身為同樣是將門之後的楊家人,對它自然十分熟悉,聞聲點了點頭。

“是,因為隨軍總是顛沛流離的,貴重的東西都會裝進一個鐵盒子裡面。”

寧楊氏一眼便認出了,自家丈夫和兒子們送來的鐵盒子,是他們以往回家時貼身帶的。

這麼說來,盒子裡面裝的,必定是對他們來講,至關重要的東西。

寧衛國聽到寧楊氏的回答,臉上的紅暈更濃。

他對軍營裡的事不太瞭解,先前由於自身前程的原因,對大兒子的日常生活也有些疏忽,竟不知這鐵盒子還有這樣的說法。

換言之。

這鐵盒子裡面裝著的,可是比金銀細軟更為重要的東西。

寧無恙拿起一個鐵盒子,看到它好像沒有任何開鎖的地方,正準備詢問大伯母該如何開啟時,身後伸出一隻長臂撈過,就聽身後傳來“咔嗒”一聲響。

“三哥,你的手可真夠快的,快教我怎麼開?”

本著技多不壓身的想法,寧無恙成功學會了徒手利用卡縫,開啟這些鐵盒子的訣竅。

等鐵盒子開啟後,裡面裝的東西,確實如同方才的猜測那般,都是一些小玩意兒。

大伯送來的鐵盒裡,裝著一把巴掌大的木刀、一個信封、一個令牌,還有摺扇與斷劍之類的東西,也分辨不出它們有何作用。

唯有那塊令牌,背面是金子做的,顯示出它的價值不菲。

當翻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刻著一個“謝”字。

“這是京安城謝家的令牌。”

寧衛國一眼認出此物,酒都醒了三分。

京安城謝家。

是僅次於沈家,存在也有近千年的門閥世家豪族。

由於它的祖籍便在京安郊外,便被世人稱呼為京安城謝家,不像沈家,由於發家的年代過於久遠,再加上沈家自身故意隱藏,世人只知沈家的富與貴,不便冠之地名。

寧衛國摸著那塊令牌,一臉懷念的說道:“想當年大哥在京城時,與謝家現任家主謝長安,那可是同吃同住,視為知己,後來大哥隨遷來到金陵,謝長安從軍營離開以文官身份進入朝堂,就沒聽說過他們有怎樣的來往了。”

沒來往了會特意把謝家的令牌送來?

而且看這令牌的顏色與款式,倒像是這幾年新鑄造的。

上面還有一行小字“族長長安之令”。

寧衛國顯然也看到了這行小字,不免感慨。

“謝家近年在官場中雖未嶄露頭角,而且還有潛藏鋒芒之意,但是謝大哥的胞弟,卻在六部中擔任重要的位置,做過戶部侍郎,當過兵部侍郎,如今已是工部尚書,要是再換到吏部或是刑部呆幾年,那便是前途不可限量。”

由於上任丞相結黨營私,參與到了爭儲的案子裡被老皇帝親自設下陷阱,於皇宮中誅殺,大興暫時沒有丞相。

丞相一職事關重大,除了是老皇帝最信任的人以外,還需要能夠壓服得住六部尚書和侍郎們。

基於這個原因,秦族長的胞弟很可能是預訂丞相,先去六部摸清楚各個部門的情況,最後才好協調一致,讓上令通達至下屬。

當然了,這只是寧無恙的個人猜測,具體情況還得到京城才知道。

畢竟按照老皇帝的性情來看,是不可能只做一個預選方案的。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二伯手裡的令牌,想到大伯在軍營裡吃苦耐勞多年,連一個正兒八經的職務都沒撈到,還是這次升遷,成了重要縣城的守將,掌管著五百兵馬,只要能夠多做實事,比如保護過路商隊或是剿匪,得到嘉獎或功勳,升職是遲早的事。

可在此之前,大伯可是沉寂了這麼多年,也沒有想過讓昔日好友相助。

“無恙,大哥把這些信物交給你,與我的想法一樣,你出門在外,又是去到那藏龍臥虎的京城,身上還是多帶一些保命的東西為好。”

寧衛國知道這塊令牌的分量。

有些信物一旦借用,便不只是單純的信物。

而是大哥一家留下的最終依仗。

如今交到了寧無恙的手裡,等於是把身家性命,也交託給了他。

照這樣來看,鐵盒子裡面的其他東西,也是當年寧護興在京城結交的好友留下的信物。

寧無恙不免感嘆:“大伯和三位哥哥這是覺得我要去闖刀山火海嗎?”

既然是四個鐵盒子還是一併送來的,響聲也差不多。

想必裡面裝的也是他們與京城故交好友的信物。

“無恙,老話說得好,窮家富路,這些可都是你大伯他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寧楊氏聽到他的話,生怕他不收,急忙出聲相勸。

寧無恙不僅沒打算拒絕,他還把鐵盒子裡的信拿了起來。

輕飄飄的一封信上,應該是說明了這些信物的來歷,但在他的心裡,這封信的分量沉甸甸的。

身上的擔子好像更重了。

但好在。

寧無恙看了一眼正在興高采烈和寧無礙說著京城舊事的二伯,還有溫馨閒聊的堂姐妹們,會心一笑。

好在他還有這些家人為伴,能夠當他的後盾,也可以成為他的前驅。

京城,我來了!

……

九月初八,重陽節前夕,已經一步門檻跨進了深秋時節。

今年酷夏難耐金陵,在此時也終於開始變得涼爽起來。

早上,天方破曉。

數輛馬車後面綴著一排牛拉板車,載著周靜嫻前段時日預訂的十萬瓶香水,從金陵城西離開,駛上官道,匯入了稀稀拉拉前往京城的諸多學子之中。

秋風徐來,吹來一片香水的味道。

站在城樓上極目遠眺的江宴,看著那輛乘坐著最敬佩之人的馬車,逐漸在車流裡變成一個小黑點,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時,他的心情既難捨,又不免激動。

“寧先生這一去,定會在京城掀起濤天駭浪,只是不知寧先生這一去,何時才能回來。”

還有寧三公子。

江宴想到方才送的那個信物,頗為擔心它起不到任何的用處。

倒不是江家無用,而是他覺得按照寧三公子的性子,不到必要時,定不會使用它。

可想到寧先生去京城,若真有這種必要的時刻,他不免更加擔心起來。

“寧先生,晉王和皇家對外只是宣稱安侯失蹤雲遊,不報身死上玉碟,只怕是有人想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你可要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