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母怨鬼是龔門主的命鬼之一,如今被人斬殺,他不僅身受重傷,壽元也因此少了二十年,能尋回先天養命丹自是再好不過,抓回來的人也可拿來飼鬼,養料這種東西,沒人會嫌多。

是以,有那麼一瞬間,龔門主的確感到有些驚喜。

直到弟子們身姿昂揚,踏著驕傲地步伐走進大殿,並一把將顧池推到他面前。

龔門主表情陡然凝固。

師兄還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邀功似地說道:“門主,就是這小子拿走了養命丹,弟子們不負所托,追襲數十里,終將其生擒而歸!”

龔門主:“……”

擒得好。

擒得好啊孽障!

還追襲數十里……

山鬼門有你們這群大聰明,何愁宗祠不破!

顧池見他臉色青白不定,眼裡又怒又懼,心頭便有了猜測。

他歪了歪頭道:“門主好像認識我?”

龔門主沒出聲。

他用行動回答了顧池的問題。

只見龔門主以迅雷之勢突然暴起,對著師兄一聲怒喝:“還敢動手,誰給你的膽子對仙尊不敬!”

在眾弟子一臉懵逼的注視下,龔門主揮掌如刀,一起一落,當場將師兄方才用來推搡顧池的右臂斬下,帶起一蓬猩紅的血花。

“啊!!”師兄頓時發出不似人腔的慘叫。

眾弟子:“??!”

什麼情況?

龔門主這是走火入魔了?!

不等驚疑不定的他們反應過來,龔門主又一改方才的暴戾,氣勢全無,“咚”一聲跪倒下去,他還特地將靈力聚於膝蓋,使得這聲音格外響亮,若非大殿材質不佳,這一跪怕是要把迴音都跪出來。

“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仙尊,還望仙尊開恩,饒小人一命!”龔門主跪得乾脆利索,自稱也從老夫變成了小人,低頭俯首間灰髮垂落,那副上了年紀的面容,連皺紋褶子裡都是惶恐。

顧池:“……”

該說不說,此人不愧為一門之主,別人還未弄清狀況,他已經打完了一套連招。

龔門主同樣也沒從顧池身上感受到絲毫靈力波動,但卻沒有半分想試探顧池底細的心思。

試試就逝世。

眾弟子看著眼前的一幕,不由嚥了口唾沫,只覺腦子有點不太夠用。

顧池也未曾想龔門主變臉如此之快,他還沒動手呢。

不過這樣也好,節省時間,快些忙完這頭,好趕下一場。

難得來一次古風世界,享受肯定是要享受的,只是在這之前,得先把道韻攢夠。

反正技能數量也沒有上限,多備上一些,做起事來更安心。

失掉一臂的師兄還在痛苦哀嚎。

“噓。”

【道韻-1】

顧池微微努了下唇,好似輕吹了一口氣。

疼得面目扭曲的師兄嘴型還在動,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龔門主看得眼皮子狂跳,這究竟是何等仙術,竟可言出法隨?

回想起子母怨鬼被鎮殺時顧池所說的話……

還好他沒有媽媽。

龔門主背脊發涼,冷汗直冒,趕緊給顧池再磕了一個:“仙尊饒命!”

眾弟子此刻也好像意識到什麼,慌忙扔下手裡的武器,就著刀劍落地之聲紛紛跪倒。

顧池沒理他們,也沒讓他們起來,只是兀自走到龔門主的寶座坐下,打量了一會不太高階的大殿,爾後注意到桌上的畫像,眉頭一挑:“畫得還挺像嘛,練過?”

龔門主:“……”

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顧池也沒追究,換了個問題道:“你們平日裡都在修行何種功法?”

龔門主豈會不明白這話的意思,立刻道:“去把藏寶閣的功法都拿來給仙尊過目,快!”

“是、是!”一名弟子逃也似的跑出大殿。

顧池又問:“那你們平日收成如何?”

龔門主又吩咐道:“還有金銀珠寶,也帶過來!”

又一名弟子去了。

顧池:“你們還抓了其他人?”

龔門主:“人也帶來……都帶來!”

就很懂事。

顧池最後問道:“有靈石嗎?”

龔門主面露難色:“這…這個真沒有。”

顧池點頭,沒有就算了,他只是隨口一問,沒指望山鬼門有多富裕,畢竟只是個不入流的小門派。

很快,三名弟子抬著一個箱子回來。

他們沒敢跑,命燈還在宗門裡掛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三人身後跟了一名手戴鐐銬,渾身髒兮兮的少女,不知多久沒洗過的頭髮乾枯毛躁,沾著幾根草芥,看模樣,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與白芪的年紀差不多。

箱子裡則是半箱珠寶,上面放著一堆功法書籍,總共二十三本。

其中一本名為《馭鬼術》的書上記載著煉製鬼傀之法,須先捉鬼,再用活人飼養,同時輔以秘咒與自身精血,方可令鬼認主。

鬼傀吃得越多、越好,其實力便越強,龔門主自身不過一境圓滿,子母怨鬼卻養到了二境中期,可見有多少性命喪於鬼傀之口,偌大一個牢房,如今只剩少女一人還活著,若是顧池不來,明日或許便是她的死期。

【道韻+8】

【獲得臨時能力:馭鬼術、氣刀掌、猛豺拳……】

二十三本功法裡有七本有修為限制,需要達到一境,暫時學不了。

顧池便揮揮手,將這七本技能書與半箱珠寶一起收進了揹包。

龔門主見此,還以為是儲物法寶,心中愈發慶幸自己求饒及時,這種珍貴的寶物,只有劍宗那樣的大宗門才有,那等頂尖勢力,彈指間便能將他的山鬼門滅個好幾十遍。

顧池示意少女站到自己身邊,隨後看向跪在地上的龔門主,問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與緝妖司之間的關係了嗎?”

“可、可以。”龔門主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敢隱瞞,將自己所知之事盡數說了出來。

不論是出賣緝妖司還是出賣浮閻宗,後果都不是山鬼門能承受的,可他現在沒得選,若是嘴硬,他恐怕會當場命喪黃泉。

顧池聽完,發現這事比他想象中要複雜一些。

緝妖司作為乾元王朝少數可直接行使生死大權、先斬後奏的機構之一,權力不可謂不大。

簡單概括下來就是,他們說你是妖,那你不是也得是,沒有道理可講。

緝妖司的本職工作與名字一樣,是負責捉鬼除妖的,可江煙鎮的緝妖司,不僅不捉鬼,反而還故意張貼酬勞豐厚的緝妖令,將修士騙去陰風林,再由山鬼門抓來飼鬼練功。

顧池初以為緝妖司是收了山鬼門的好處才這麼做,官匪勾結嘛,不是什麼稀罕事,可實際上,山鬼門是被動的一方,他們只是奉命行事。

抓普通人也好,給修士下套也罷,主謀都並非山鬼門,而是緝妖司本身。

包括山鬼門明面上的後臺浮閻宗,大多時候也是在聽緝妖司的差遣。

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暗中培育爪牙,與私自養兵無異。

顧池隱隱嗅到了一股“反”味。

這是要亂的節奏啊。

幫哪邊暫時還不好做決斷,不過,顧池倒不介意把這灘水攪得更渾一些。

緝妖令他揭了,鬼也殺了,緝妖司還欠他1000兩銀子呢。

坑他的賬也得算一算,不能因為他沒被坑著,就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

這也是個刷聲望的好機會,便拿江煙鎮的緝妖司開刀吧。

至於朝廷的追殺……

顧池壓根沒放在心上。

殺人的既不是顧長歌,也不是顧淵,與他何干?

顧池望著殿外的夜色,現在離天亮還有些時辰,正好合適。

“畫我帶走了,你們無需再記得我的樣貌。”

【道韻-7】

說罷,顧池抓著少女的肩膀,踏出一步,直接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空氣一時安靜下來。

“走、走了?”

過了幾秒,腦海中關於顧池的樣貌逐漸模糊,龔門主才意識到山鬼門已經逃過一劫,長長舒了口氣。

功法錢財沒了便沒了,人活著就行。

跪了那麼久,龔門主有些累,沒心思再責罵弟子,只是叮囑了一句“這段時間不要再出去惹事”,便揮手讓眾人退下,回了練功室打坐療傷,

他以為念在自己態度誠懇的份上,此事便算是過去了,畢竟仙尊大人有大量,沒必要跟他們這些螻蟻計較,直到第二天中午——

“龔門主!”

“大事不好了龔門主!”

“鎮上緝妖司的人被殺光了!”

龔門主打坐的身體顫了一下,隨即又恢復正常,淡淡道:“殺光了才好,這樣便沒人知道是我們洩的密。”

“可是龔門主,滅緝妖司之人在牆上留了字。”

“什麼字?”

“山鬼門老祖到此一遊。”

“???”

龔門主一聽這話,當即便繃不住了,體內靈氣逆轉,“噗”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啊啊啊啊,仙尊!我恨你!!”